人不能做虧心事。

更不能做壞事。

做了虧心事會心虛。

做了壞事會內疚。

蘇沫熙覺得，這四句話，就是她現在的真實寫照。

“分手吧，以后就別再見了。”

“……”

“蘇沫熙，你這個人有沒有心，星辰是你的玩物么？”

“蘇沫熙，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

“蘇蘇，我做錯了什么你可以說，我都改……”

“蘇蘇，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會等你回來。”

蘇沫熙睜開眼睛，黑夜中，曜石一般瑩亮的眸子，原本應該伴著最動人的眼波，此時卻只剩空洞黯然，渙散得讓人心悸。

一室寂靜，除了兩道沉緩平穩的呼吸聲之外，還有一道略顯急促的，像是溺水的人終于得救了一般。

眸光終于有了焦距，蘇沫熙呼吸一窒，看著黑暗中的某一處，半晌沒有回過神。

直到胸膛里的空氣不足以支撐她的身體運作，因為眩暈眼前已經有些模糊，蘇沫熙才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呼了出去。

蘇沫熙側耳，聽到另外的兩道呼吸聲依舊平緩，這才放松地抬手，覆在眼前，輕輕地嘆了口氣。

末了，無力地笑了笑，被汗水濕透的睡衣在初春的空氣中，泛著點點寒意，直達心底。

果然不能做虧心事。

她就做了這么一件虧心事，然后，就被折磨了這么久。

有多久沒做夢了？

蘇沫熙記不清了。

她想，該是因為明天要回去了吧。

回到那個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

蘇沫熙手腕動了動，泛涼的指尖揉了揉眉心。

這么久了，想來，他應該……

思緒突然頓了頓，一如指尖。

蘇沫熙沒法騙自己。

他過得不好。

雖然不是刻意，但是她總是能聽到他的消息。

蘇沫熙想，就是因為他過得不好，自己才會這么愧疚吧。

若是他像當初自己設想的那般，過著安逸穩定的生活，自己可能早就記不得他了。

哪會像現在，一言一語，一蹙一笑，都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樣，分明不想記得，卻根本不能忘。

思及此，蘇沫熙微微蹙眉，而后又緩緩舒展開。

罷了。

這一次回去，就當是還債了吧。

這么想著，那些愧疚似乎也淺了一些。

蘇沫熙閉上眼，再一次陷入夢境。

夢中，面容清雋的少年穿著她最愛的白襯衫，微垂下的眉眼似乎帶著淺淺的，藏在深處的溫柔。

他薄唇輕啟，聲線是天生的淡薄，卻因含著笑意有些微酥的撩人。

“蘇蘇，”他說，“我等你很久了。”

……

“沫熙，”齊慧琳滿臉復雜地看著眼前的好友，以及好友身邊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再一次不死心地詢問著，“你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

相比較齊慧琳糾結無奈的神色，蘇沫熙的表情更加淡然平靜，分明五官精致動人，卻因為周身的氣質多了幾分不容褻瀆的凜然。

運籌帷幄，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計劃中一般。

這份氣度曾經是齊慧琳最佩服的，但現在，也是齊慧琳最無奈的。

蘇沫熙沉穩卻倔強，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能夠改變，亦如當初……所以哪怕齊慧琳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說，想用盡一切理由阻止蘇沫熙，但是到了她面前，卻只能再問一遍，是不是真的決定了。

這句話，從齊慧琳知道蘇沫熙要回國開始，幾乎每天都要問一遍，而蘇沫熙的答案一如既往地只有三個字。

“決定了。”

她要回去。

不是不知道齊慧琳在擔心什么。

只是這一次，她有必須要回去的理由。

看了眼乖乖站在一旁的兩個小人，蘇沫熙抿了抿唇，目光落向某處空地，纖細濃密宛若小扇子的睫毛顫了顫，掩去眸中的深思。

只希望，一切順利。

思緒回歸，蘇沫熙再次看向兩個乖巧精致的小人，眉眼不經意間溫柔幾許，柔美盡顯，“澄澄，繁繁，跟琳琳阿姨說再見吧，我們該走了。”

“琳琳阿姨再見。”宮澄一手牽著妹妹，一手扶著背包帶，干巴巴地道著別。

分明長得精致可愛，奈何總喜歡板著臉，完全不像個小孩子一樣活潑。

相比之下，蘇繁繁就軟萌了許多，沖齊慧琳甜甜一笑，嘴角的酒窩若隱若現，再加上長得像極了瓷娃娃，直把人笑得心都軟了幾分。

“琳琳阿姨，我們先走了，你可要快點去Z國找我們啊。”

“知道了，”齊慧琳不自覺笑了出來，彎下腰，輕點了點蘇繁繁白嫩的鼻尖，而后又摸了摸宮澄的頭發，“等琳琳阿姨去找你們！”

知道蘇沫熙準備回國之后，齊慧琳就著手準備回國的事情。原想著和蘇沫熙一起回去，也有個照應，奈何齊家也不太平，齊慧琳的身份也……有些尷尬，所以只能等一等。

齊慧琳是做好了和齊老爺子對著干的準備，大不了就是被逐出家門，反正她也不在乎，但是蘇沫熙不想讓齊慧琳因為自己和齊老爺子鬧什么不愉快，好一通規勸，這才讓齊慧琳改了主意。

左右也就幾天的時間罷了。

登機廣播響起，齊慧琳斟酌了一下，略帶遲疑地開口，“其實事情還沒那么嚴重，你別太著急，等我過去……雖然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但是有個人陪著還是好的。”

可不是急么，知道消息之后，就馬上著手準備回國的事情，一切妥當之后一天都等不了了，說走就要走。

蘇沫熙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放心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那些幼稚的事情，不會再做了。

……

下飛機，到達酒店，放好行李，蘇沫熙便領著兩個好奇寶寶出門了。

蘇繁繁和宮澄自小在F國長大，雖然都是純正的Z國人，但是對Z國的了解都來源于網絡新聞什么的，心中自然好奇。

蘇沫熙先是帶著兩個小家伙去看了房子。回國之前，蘇沫熙就已經聯系了澄星集團在中國的分公司經理，先幫她買個房子。

宮御城以前一直有把澄星集團轉移到國內的想法，奈何一直沒有機會，現在，蘇沫熙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完成他一直以來的心愿。

既然決定回國，自然要早早準備好房子，總不能帶著兩個小家伙一直住酒店。

高級公寓，保密性良好，雙層復式，裝修精致，和傳過來的圖片一樣。

蘇繁繁上上下下來回跑，這個房間看看，那個桌子摸摸，宮澄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每當蘇繁繁腳步踉蹌的時候就上前扶一把，面上像是嫌棄極了這個毛躁的妹妹，但是一雙眼睛卻是一錯不錯地看著她，生怕她磕了碰了。

蘇沫熙腿長步子大，跟著小跑的蘇繁繁也毫不費勁。

沒辦法，年齡限制，雖然蘇繁繁長得跟蘇沫熙近乎一模一樣，但是那雙小短腿……

“媽媽，以后我們就住在這里么？”蘇繁繁眨巴著眼睛，因為身高問題，費力地仰著頭看蘇沫熙，一雙眼睛像極了天上的星子，綴在巴掌大的小臉上十分惹人疼。

蘇沫熙蹲下身，拿出手帕擦了擦蘇沫熙臉上的汗，“對啊，今天在酒店住一晚，等明天床單之類的干了就過來住，繁繁喜歡么？”

Z國分公司的經理很細心，裝修材料都是環保材料，也徹底打掃過，只是床上用品蘇沫熙有些不放心，又全部洗了一遍。

“喜歡，”蘇繁繁點了點頭，玉白的小臉上染上了薄薄的紅暈，“和圖片上的一模一樣。”

“喜歡就好，”蘇沫熙柔柔地笑著，目光轉向宮澄，“筆墨紙硯我沒讓人準備，等一下去買？”

宮澄喜歡書法，筆墨紙硯是家中必備的，但是蘇沫熙怕別人準備的不合他心意，便決定帶他親自去挑。

“先去吃飯吧，”宮澄看了眼蘇繁繁，“吃完飯再去。”

蘇繁繁眼睛瞬間就亮了。

雖然F國也有中國菜，但畢竟味道不那么地道。知道要回國的時候，蘇繁繁就興奮地跟宮澄說著Z國的美食，明明自己也沒吃過，卻好像很了解一樣。

可不是很了解么，宮澄想著屋子里那一堆Z國美食的圖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饞貓……”

小大人一樣，惹得蘇沫熙陣陣發笑。

直到蘇繁繁不好意思了，蘇沫熙這才斂了斂笑意，帶著兩人出門。

終于嘗到了心心念念的美食，蘇繁繁差點就吃撐了，最后懶洋洋地讓蘇沫熙抱著走。蘇沫熙一手抱一個，一手牽一個，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只是路人都沒想過蘇沫熙是他們媽媽，只當是姐姐。

畢竟，蘇沫熙實在是太過于年輕貌美了。

蘇繁繁吃飽了犯困，宮澄也沒急著去買東西。

他道：“反正今天住酒店也用不了，不著急。”

三人隨即回了酒店。

電梯緩緩上升，最后在七樓停下。

蘇沫熙抱著蘇繁繁，走出電梯的時候，恰好有人等電梯下樓。

擦肩而過，電梯門口的男人身著得體西裝，看起來成熟穩重，面色沉穩，只是眼角有些淡淡的細紋暴露了年紀。他側眸，目光深沉，似在沉思，直到身后的助理小聲訕訕提醒，“陸董事長……”

“嗯。”

應了聲，男子走進電梯，轉過身正對著電梯門口，方才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方才女子抱著孩子，他沒能看到女子的正臉，但是匆匆一瞥，眼角余光卻是睨到了半睡半醒的女孩半張臉……

只是半張，許是看錯了吧……

哪里會有那么巧的事。

公務繁多，男子也就把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后。

他可不像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