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陽穿過樹梢，直直地灑向靠在落地窗前的少女，一頭深棕色的長發披散的肩上，被陽光襯得格外柔和。

恰巧，這份柔和被另一個人捕獲了。

蕭綺年剛走進圖書館，便被那一頭松散的棕發吸引了視線。

慵懶，又不失青澀。

讓人不禁多留意了幾眼，然后就再也移不開眼了。

只見少女合上書，將其放回原位后，又走到另一個書架前，墊了墊腳，似乎是想要最上面的那本書。

但身高是硬傷，她夠了半天也夠不著，素凈的小臉都漲紅了。

嗤，小矮子。

蕭綺年毫不吝嗇對她的嘲諷，但也沒有袖手旁觀，還算悠閑地走到少女身邊，替她取下了那本……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少年慢吞吞地念出熟悉的書名，有些不確定地問：“你……初中生？”說著，還不忘把書籍遞給她。

“不是。”

陸錦時的聲音沒有拖沓的尾音，干練又不失輕柔，好似清澈的泉水流入冰湖，讓人印象深刻。

她看了一眼書封，確定這是她想要的書后，這才抬起頭對眼前的少年說：“謝謝，麻煩讓一下。”

“哦。”

蕭綺年應聲往后退了退，下意識打量了一眼少女的神情。

有點煩躁，還有一點為難。

陸錦時盯著那一條縫隙，想要伸手去拿，卻顧忌到這么做很有可能會直接觸碰到少年的身體。

她不喜歡和別人有身體上的接觸。

“麻煩再過去一點。”

“……”

蕭綺年又退了兩步，看著少女彎腰取書的動作，順口問：“你是一中的學生？還是圖書館的工作人員？”

“一中的學生。”

陸錦時頭也不抬地回答，然后拍了拍書籍上的灰塵，起身走向另一個書架。

就這么來來回回拿了五六本書，有些甚至是小學生才會感興趣的漫畫書，和她高中生的身份不太符合啊……

蕭綺年靠著墻壁思索了半響，見她又朝這邊走來，隨口一問：“你家有上小學的親戚？或是弟弟妹妹？”

少女聞聲看了他一眼。

爾后冷淡地答道：“沒有。”便低頭繼續找書。

“沒有？”

蕭綺年更好奇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少女語氣中的一絲不耐煩，繼續問：“那你拿這么多小學生才會看作文干什么？”

這人……

陸錦時隱忍地抿著紅唇，低聲道：“給家教對象用的。”

這么一解釋，蕭綺年頓時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估計和擇宇一樣，兼職貼補家用。

好學生啊……

蕭綺年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見她抱著一摞書要去結賬，便連忙跟上去道：“同學，你讀高幾啊？”

“高二。”

“幾班？”

“……”

陸錦時終于忍無可忍地回過頭，冷聲道：“這位同學，我們很熟嗎？”

“不熟。”

少年坦誠的回答還未令她舒心一下，便被后面那句‘認識一下不就熟了嘛’給氣到了。

誰理你？

陸錦時一聲不吭地回過頭，任蕭綺年怎么死纏爛打，也不肯再與他多說一句話，直接結了賬就走人。

就跟帶了刺的白玫瑰似的，怎么可能罷得了手？

蕭綺年瞇起了慵懶的狐貍眼，也不急著找到這個人，因為她胸前別著的校卡已經暴露了一切。

“高二三班。”

原來就在隔壁啊……

……

因為今天是周五，明天又是校慶，那些該遲到的依舊遲到，某些不該遲到的也在這一天故意遲到了。

好巧不巧，語文課代表也在遲到的名單中。

老班大手一揮，罰他們站了一節課。

結果交語文作業這種差事就落在了陸錦時的身上，連推脫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竊喜的語文課代表推出了教室。

走廊上。

陸錦時抱著一摞作業本去辦公室，因為身高的原因，作業就抵在她下巴的位置，搖搖欲墜。

好在她臂力還行，勉強可以將這摞重物護送到辦公室去。

眼看著就要抵達辦公室門口，里面忽然竄出一個黑影，與她來了一個正面碰撞，作業本連同她那掛在鼻梁上的眼鏡都飛了。

陸錦時摔倒之際，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特么趕著去投胎？

“抱歉。”

頭頂上傳來一個清冷的少年音，有點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陸錦時狐疑地抬眼，只見少年正彎腰拾起被甩飛的眼鏡，一邊打量一邊詫異道：“最近又流行起戴假眼鏡了？”

那似輕佻的語氣，讓人一時分不清對方是在嘲笑，還是單純地感慨一聲。

不過這并不重要。

因為光是沖著撞倒自己的行徑，她便對這人生不起一絲的好感，隨便整理了一下校服，便攤手道：“還我。”

少女嚴肅的小臉上掛著一抹不太明顯的桃紅，像是被這見鬼的天氣悶出來的，與她眸中迸發出的冷意相比，似乎更討人喜歡一些。

蕭綺年第一眼真沒認出她來。

因為在圖書館的時候，她是披散著頭發的，像貓兒一樣，慵懶地站在陽光下，骨子里的冷傲全部藏在那雙玻璃般干凈剔透的黑眸中。

而現在，她中規中矩地綁著高馬尾，穿著校服，戴上從他手里接過的黑框眼鏡，整個人瞬間沒了生氣。

要不是這么一撞，他壓根就不會注意到這么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存在。

更何況，她還矮。

就算是撐死，最多也只有一米六。

蕭綺年忽然想起她站在書架前努力踮起腳尖的畫面，沒忍住笑出聲來，爾后在少女不解的目光下問：“你還記得我嗎，圖書館幫你拿書的那個。”

拿書？

陸錦時思索了一下，記憶里的那個面孔漸漸與眼前這張臉重合。

“是你。”

……那個聒噪的學長。

這句耿直的評價剛涌上嗓子眼，便被她咽回肚子里，消化了。

再聊下去，她也該被叫去垃圾桶旁邊罰站了。

見少女低頭收拾作業本，蕭綺年也搭把手幫了忙，畢竟東西是自己撞翻的，不幫忙說不過去。

等這摞作業本整整齊齊地安放在老班的辦公桌上，已經臨近上課了。

陸錦時扶了扶眼鏡，淡聲說：“麻煩讓讓，要上課了。”

“哦。”

蕭綺年往旁邊挪了挪，然后目送少女走進高二三班，這才不緊不慢地朝三班隔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