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的理想有點太大了?！碧K歡看著眼前的人兒滿是心疼。

這是來漢城第一百二十三天的七十二次爭吵。

天氣陰，一如既往的看不到陽光，堆滿心事的窗臺上，樓上空調的水漬氤氳著，一點一滴的無力墜落。

王小龍低頭不語，從最開始的言辭鑿鑿，到現在已經被現實打擊的體無完膚，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為什么不說話？每次都是這樣，當真正的跟你談一談現實的問題的時候，你總是在逃避?！碧K歡氣得臉色已經有些發青。

王小龍坐在淺藍色的沙發上，一只手不停的撥弄著沙發上的扶手。

王小龍這個名字還是父親起的，因為當時李小龍很出名。

“我覺得我們兩個要是結婚的話，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這才是對你負責，也是對我負責。”王小龍低著頭，撥弄著的手停了下來。

“那你知道現在的房子有多貴嗎？那你知道以你現在的工資水平多少年才能買的到這樣一套房子嗎？”蘇歡眼神有點黯然。

“需要整整30年，這還不算，你平時的花銷，不算你平時的消費，不算逢年過節給家里人買點禮物，添置點東西，不吃不喝30年?！?

王小龍不說話了，手停了下來有點失重，這些事已經想了無數遍了，爭吵的話題永遠離不開這些。

金錢是希望之始，亦是罪惡之源。

“如此艱難的話，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王小龍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這些話已經在心里徘徊了無數遍。

蘇歡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公雞一樣，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王小龍這是第一次沒有安慰她。

蘇歡也知道這樣的爭吵毫無意義，可是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離不開柴米油鹽醬醋茶。

出租屋的小房子里，鴉鵲無聲，整個房子被分成了六個單間，用簡單的木板隔開，用手敲上去的時候還咚咚作響。

小小的出租屋里只有十幾平米，唯一一扇窗戶朝南開著，屋子里最主要的家具就是一張床，還有一個布滿灰塵的衣柜，像是無數年都從來沒有人打開過一樣，由于地處市中心，這樣的地方寸土寸金，地板是木質的，顯得雍容奢華，可是并改變不了住在屋子里人的經濟境遇。

小小的出租屋里并沒有椅子，蘇歡只好無力的坐在了床邊，一言不發，只不過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在臉上肆虐。

王小龍一動也不動，如同一座雕塑一般，只不過臉上的肌肉在不停的抖動，低著的頭更低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兩個人的情緒更加糟糕，王小龍有時候也會想一夜暴富，甚至付出了行動，偶爾還會去買買彩票，希望這樣的好事能落到自己頭上。

房間里壓抑的氣氛，連呼吸都感覺粘稠了起來，粘稠的自然不是呼吸，而是房子里的空氣，狹小的空間里仿佛連呼吸都覺得是一件奢侈的事。

王小龍這段時間以來總是很壓抑，壓抑是因為對于未來的不可知，一切都顯得虛無縹緲，未來似乎就在眼前，又覺得遠在天邊。

當所有的現實都接踵而至的時候，有點不知所措，像是一只沒有牙齒的老虎，無從下口。

在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總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自己的，可以為所欲為，有更廣闊的世界等著自己去征服，而自己一定有那個能力去征服它。

王小龍找了第一份工作，安安心心的工作了半年之后，發現這里并不是他夢想起航的地方，終于離開了原先的工作，心中五味雜陳，也算是一種解脫。

希望可以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重新開始，重新面對生活，面對未來的挑戰。

可是當他真正的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之后，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已經不是應屆大學生畢業的身份來找工作，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掣肘。

王小龍失業了，從上一份工作離開之后，一直到現在，這段時間都處于無業狀態，無論做什么都不順心，突然發現，現在找到的工作竟然不比上一份工作的工資要高，生活水平也大打折扣。

王小龍慢慢的靠向蘇歡，試圖想要握住她的手，蘇歡佯裝生氣故意不給他機會，每個人都過的不容易。

“你不覺得我們這樣下去會很累嗎？”

蘇歡這句話在心里放了很久了一直想要說出來，兩個人跌跌撞撞的面對現實，更像是一對蹣跚學步的幼童，世界比他們想象的要大，可是也比他們想象的要小。

小的只需要最簡單的物質基礎就可以滿足他們的生活，大的無法去滿足這樣的基礎，世界上最大的無助莫過于對世界的無可奈何。

“我承認我現在沒有那個條件，可是我希望由我去創造，創造一個真實的屬于我們兩個人的世界。雖然現在在你看來十分渺小，但是我答應過你一定要給你一個家?！蓖跣↓埖谝淮尉o緊地盯著她的眼睛。

“你說的倒是輕巧，就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些，你拿什么來滿足？我們是這個世界的螻蟻，雖然我們有資格去仰望這一片天空，但是你真的屬于這一片天空嗎？”蘇歡不忍心打擊眼前的這個男孩兒。

兩個人在一起已經兩年多了，這兩年多的時間，更多的是在學校，無憂無慮，沒有任何壓力，兩年的時間說起來很長，其實一眨眼之間就度過了。

王小龍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把眼睛轉向了另一邊。

“我知道我們很渺小，我也知道我們的未來很迷茫，世界很大，那些帶著翅膀的人一定會看的更高更遠，既然我們沒有翅膀，為什么我們不能爬上最高的山峰？”

王小龍不想說這件事，分手這兩個字如鯁在喉，并沒有其他原因，千篇一律，比較官方的回答就是性格不合。

“這個世界上同樣有很多人，有跟你一樣的人，堅持不懈的去爬上最高的山峰，因為他們生來就沒有翅膀，同樣的，這些人里面有無數個從爬上山峰那一刻開始起，就不斷的有人放棄你，確定你就是那個堅持到最后的人嗎？”蘇歡對于這些問題都想的很明白。

“我不知道我到底在這座山峰上面能爬多高，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會堅持不懈的爬下去就算最后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就算那一片天空被云霧遮住，就算終其一生，我最終還是沒有到達最高的山峰，這條路我走過了，那我不后悔。”王小龍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猶如高中時候的誓師大會。

兩個人擠在這一間小房子里，每個月的租金就需要1000多，加上兩個人日常消費吃飯，一個月的花費在3000左右，不算很優渥的食物，但是能填飽肚子。

“下個月的房租怎么辦？你一直都沒有工作，靠我那點工資完全撐不下去?！碧K歡內心深處十分不想放棄，可是現實永遠比想象要殘酷的多。

“下個月的房租我會想辦法，這段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我到底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王小龍這句話已經重復了無數次，像機械的鐘表一樣。

“已經過了整整三個月了，你還沒有想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記得曾經看過一本書是這樣寫的，如果一個人在一個月之內還沒有做決定的話，那么后面的日子都會碌碌無為。”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也不想，我也想很快結束我的迷茫期，可是始終找不到方向，只有對這世界無畏的童心?！?

王小龍這三個月以來過的像一個山頂洞人，胡子拉碴，頭發已經很長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剪了。

蘇歡順手把鏡子遞給了王小龍。

“可是這樣下去也總不是辦法。我們要一步一步來，最起碼你先找一個工作能解決你的溫飽問題?！碧K歡還是有一點不忍心了，雖然分手是她先提出來的，可是看到這個男孩兒這樣，還是有點不忍心。

“這件事我已經提上了日程，明天就會過去面試，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多遍了。”王小龍出奇的沒有反對。

蘇歡終于稍微放下心來，只要這個男孩兒能聽得進去那還好，之前已經說了無數遍了無論說什么都說再等一等。

“我希望你知道我們下一頓能吃什么，也希望你早點做出決定?！碧K歡還是下了最后通牒。

王小龍眼神有點渙散，這段時間實在是被打擊的有點厲害，面試了至少30多家公司，沒有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

“如果以前的時候你就知道未來的我會有這么落魄的話，你還會不會選擇我？”王小龍對這個問題在心里已經想了無數遍，要是不是他的話，這個女孩兒應該會過的很好。

“我不知道要是我不選擇你的話我會過成什么樣，不過我知道有些選擇一旦做了之后就無法更改，無論在以后的歲月里有多么的后悔，只能認定一個方向走下去。”蘇歡睿智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

這個女孩兒總是讓人那么安心，褐色的頭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珍珠似的眼睛，簡單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那么合體。

“如果……”

蘇歡用手指堵上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