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悠是她的名字，寓意挺好的，吳悠，無憂。只是，她自嘲地一笑，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縱觀她的前半生，這名字聽著真糟心，倒不如改成吳煩惱，倒著實來的應景。

陽春三月，一年中最舒服的時段。溫和的陽光透過玻璃門灑了進來，愜意舒服。站在門邊的接待臺邊，沐浴在陽光里，吳悠卻沒有心情享受此等美妙的時光。

一小時前。

她站在這里，望眼欲穿地等著“上帝”的大駕光臨。這個月已過一半，她離銷售目標還差一大截子，不禁有些心急如焚，不提銷售目標，就說一個最現實的問題，丫的不賣個幾臺車，這個月她就要喝西北風了，那保底的幾個錢還不夠她塞牙縫。

哎，月月都在煩業績，她想想真心塞，到這家4s店快一年了，當初那個意氣風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她已被磨得不復存在。利益面前，這個競爭力強勁的地方就是比戰場更可怕的后宮，一不小心就被別人擺了一道，這里人每天都在跟各色人打交道，有的已身經百戰，都成人精了都。她一個在甄嬛傳都活不過一集的人哪是他們的對手，經常掉坑里，還好神經粗大，不然也早就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站了半天，也沒見著一個客戶進來，吳悠伸長脖子瞅瞅外面的路邊也沒見到半個人影，尋思著接下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來客戶，就下來去休息。

“吳悠，晚上一起去吃飯啊。”小劉替崗，迎面走過來笑著打招呼。

“好勒。”

吳悠還未走到銷售顧問工作室，后面就聽到小劉脆生生的一聲歡迎光臨，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小劉迎進來了幾位某公司的領，不費吹灰之力地成交了兩輛車。吳悠氣得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只恨自己為什么不多站幾秒。她越想越氣，自己最近怎么一直走背運，前者一位跟了許久的準客戶被其他銷售顧問搶走，拉不下臉面去爭也就隨他了。可解不開結的是，那位銷售顧問算是她在這里玩的最好的同事。

銷售室里，吳悠看小劉那笑就覺得扎眼，她并非圣賢功敗榮辱看得云淡風清，羨慕嫉妒才是她這個凡夫俗子的正常心理。聽著其他銷售顧問對小劉恭維的話以及里面感覺亂遭遭的一切，逃也似的就又來到了接待臺邊。

仰面遠望天空的云卷云舒，吳悠心里想著，如果有來世，做一朵白云便好。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晨季佐，要是晨季佐在這里，肯定會來一句做白云有什么好的，也有散的時候。按照他的那幅論調就是做貓做狗也不好，命好會善終，命不好就會淪為盤中餐；做樹不好，難逃烈火焚燒之苦；做花草也不好，短暫光陰之后便是枯萎凋零……更別提做那些豬牛羊牲口之類的，死時只有痛苦無助。問他那應該做什么時，他肯定會聳聳肩來一句，管它呢，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那就多賺一天。

晚上五點，下班的點，銷售主管每天都要開晚會。銷售顧問們只好集體在銷售室等候銷售主管張女士的大駕。眾人盯著門口千盼萬盼，倒不是張女士多受歡迎，而是盼她過來過了這個會好下班。

在眾人期盼略帶緊張的眼神中，張大主管邁著自信的步伐走了進來，她好像很享受這種目光。走到主位，她先掃了一圈眾人，然后端著嚴肅開始她的開場白，一如既往的風格。如同演講，好似一個成功者以自我為中心在講他的成功學。此時年輕人是多半沒有耐心的，吳悠捫心自問，做不到在場有些人暗里說煩她明面上卻認真聆聽一副受教的樣子，只能裝作在聽，畢竟她不是好演員。

十分鐘后，張大主管切入到主題，例行詢問今日工作進展。吳悠有些忐忑，近日顆粒無收，前幾日匯報，她已微微皺眉表示不滿，聽一聽二難聽三，出入不大的好匯報很難讓她壓抑住不滿，就算今日不批她，只要不賣車，估計很快也會說，畢竟像他們這一類人是只看結果不看過程的。說真的，銷售室里吳悠片刻也不想待，心里有種一走了之的沖動。

“吳悠，今日工作進展。”張大主管短短幾個字，卻有不容不答的氣勢。

真到頭上，吳悠反而定了下來，回頭再一想，又不是犯了什么錯，搞得怎么像是在等判決一樣，真不行她就不伺候了，拜拜了你嘞。她只能這么安慰自己。“目前銷售兩臺，力任務還差五臺。今日接待客戶兩人，劃分為B級客戶，已錄入電腦，準備后續更進中。今日電話更近客戶十人，另外，還有盲打。”

話音一落，張主管就道：“吳悠，我看你這兩天都在展廳怎么沒有出去拜訪客戶？”

“我手上的幾名準客戶前天才一一拜訪，如果今天又去，只會令他們心生厭煩。現在我極缺客源，更進客戶的同時更應挖掘新客戶，所以這兩天在展廳打電話和接客戶。”說完，吳悠心里還不服地接上一句：“有的客戶得溫水煮青蛙，慢慢來，操之過急反而會適得其反，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張主管板著臉抬頭瞅了她一眼：“得跟客戶做朋友，既然是朋友怎么會厭煩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做起來難不說，也是需要時間的。你給時間了嘛？吳悠心里委屈難過，可明智的做法只能垂首沉默聽她繼續說，此時說什么都像是在跟她抬杠，另外，她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越說越激動，以致情緒如大河決堤到時下不了臺就尷尬了。逞一時之快而得罪上級，畢竟職場大忌。

吳悠極力壓抑住情緒，只覺胸膛里憋悶得心臟也似要逃離出來。眼睛里酸澀，她強睜把眼淚逼回，心里不禁自嘲一笑，女人還真是水做的，眼淚真多。

小張今天的工作自然得到張大主管的贊許，吳悠聽在耳里只能苦笑無耐。

倍感煎熬的晚會終于結束，走出大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吳悠方感心里稍稍好受些。此時她很敏感，與同事互相打招呼回家，總覺得同事臉上的笑有別的含義。

吳悠騎著電動車回到家，發現晨季佐已經回來了。他的房門開著，只見他對著電腦和一堆資料正在奮斗。晨季佐聽見動靜，頭也沒抬一下地道：“吳悠，你晚上吃什么也幫我準備一份啊。”

“就知道壓榨我。”吳悠不滿地嘟囔一句。

“你應該倍感榮幸才是。”晨季佐忙著工作也不忘回一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