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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轟隆隆,一陣悶雷炸響在東朝帝都上空,霎時間烏云密布,大雨攜著狂風掃蕩而來,街上擺攤的商販和行人避之不及,紛紛尋找能躲雨的檐下。
已是入秋,這樣大的雨還是罕見,似是要把夏日最后的一點余熱都沖刷干凈,只剩涼意漸侵入骨。
“真是見鬼了,前面還是大太陽,怎么一轉眼就這么大的雨!”一個商販擦著臉上的雨水,看著被淋的透濕的粗花布,惡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另一個商販見狀,咂了一聲嘆氣,“誰說不是呢,還好我東西少收得快,要不可折大發了!”
那商販還欲抱怨,忽然住了口,像是聽到了什么響動。
從遠處街道傳來比雨聲還要大的馬蹄聲,踏水而來,更是震耳。
躲雨的人們紛紛向著街道盡頭看去。只是冒出一點影子,便嚇得連東西都顧不得,往更里面躲去。
“是司察監啊,是司察監來了!”
婦人臉色發白,把懷里的孩子攏的更緊,“別哭別哭,惹惱了他們可了不得!”
馬蹄聲由遠而近,影子皆身著黑色斗篷,雨笠迎著風飄忽不真切,白馬黑袍,煞是打眼,不過才四人卻氣勢十足,頃刻穿過街道濺的水花四溢,掠起蕭蕭寒瑟便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看到這場景的眾人不禁打了個哆嗦,不是因為秋雨愈涼,而是那駭人的肅殺之意實在恐怖。
那四人沿著街道一路馳騁,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才在一處高門前停了下來。
不等門口守衛詢問,為首那人早已下馬,抽出一塊黑金令牌現出,便徑直向門里走去。
“大膽!你們是誰,竟敢擅闖明督府獄衙!”守衛剛抽出的刀就被按了回去,還欲用勁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黑袍中一人冷哼一聲:“明督府近來都招了些什么廢物,竟連司察監的令牌都不認識。”
守衛明顯一怔,很快回過神向身后道:“快去稟報吳督中,就說對家來人了。”
為首之人獨站在門里,將雨笠脫下,露出極白凈的面孔,一雙劍眉之下,杏眼微抬,許是遮帽不嚴實,偶有雨水順著鬢角落到頰邊,顯得唇色更加胭紅,莫名多了幾分凌厲之氣。
守衛這才看清了,鴉青萬字結暗紋深袍,沉香玉刻字簪,黑金令牌還握在手里,就是再眼拙也不會認錯了。
更何況整個司察監,不,應當說是整個東朝獄衙,只有這一位女子在職。
司察監刑院副司,白書。
很快就有守衛小跑前來,看到白書時暗自驚詫,“吳督中有請,四位請跟小的這邊來。”
明督府獄衙從建朝初始便已設立,百年間不知有多少朝廷要官在此受盡折磨,甚至有些熬不過去酷刑,命喪此地。
昏暗的牢道彎深曲折,時不時就能聽到凄慘喊叫,直沖屋頂,不過除了受刑的,其余人早已麻木,每日也不過如此。
行了一段,至天字上獄,吳旭成早已看到來人,笑瞇瞇的放下手里的刮刀,拱手迎道:“喲!白副司怎么親自來了,真是一向少見吶!”
白書看了他一眼,也拱手算是回禮,“我是來提人的。”
吳旭成并不在意這幅態度,依舊含笑道:“哦?我明督府與你司察監一向是無甚往來,不知白副司上我這提什么人?”
“他,”白書指著藤夾椅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工部左紀郎中,李方義。”
吳旭成眼皮一跳,這次他們提前一步去大理寺提審,就是為了給司察監一個下馬威,這個案子牽扯的官員不少,涉及的幾部皆在他們的管轄之內,著實分不太清,也是頭一遭遇到,若此時不下手,幾百年的明督府顏面何存。
司察監不過區區數年,也敢跟他們爭鋒,這次倒要看看是誰的厲害!
思轉之間,吳旭成已然想好,他咂著嘴頗為苦惱的樣子,“白副司啊,不是我阻攔,只是這李方義隸屬工部,乃是明督府監管,與你們怕是不大相干吶。”
白書從懷里拿出一張紙扔在桌上,語氣冷冷:“大理寺的提審令,這個東西你們沒有,所以人,我要帶走。”
吳旭成瞧了一眼,當初他們動作快,連提審令還未下放就把人強行帶了回來,按著大理寺與明督府的關系,當不會理這些,怎么會....
白書招了招手,身后跟著的幾人得令,正要上前,吳旭成眼色一凜,守衛紛紛攔在身后。
“吳督中這是要破了規矩?”白書已有些不耐煩,她皺起眉頭,似笑非笑的神情足以叫人頭皮發麻。
“豈敢豈敢。”吳旭成覺得事情有些棘手了,按道理來說,李方義由明督府審理并無錯處,只是這案子還未敲定到底歸屬哪一邊。
更何況....他想起了那天去大理寺的時,司察監的人遲了一步看著他們把李方義帶走,雙方還起了一點小爭執,最后是大理寺執事讓他們帶了人回去,這也算是當面打了司察監的臉面。
如今白書拿著提審令過來,雖然不知是如何得來的,若就此真把李方義帶回去,明督府的臉面怕是打的更響,進退兩難,這可如何是好。
“白副司,這件事情.....”吳旭成正想法子解釋,忽見這方獄室之內又進來一人,到讓他的心踏實了大半,恭敬行禮道:“卑職見過督院大人。”
督院大人,林鈺也來了?白書轉過身,果然見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嘴角噙著一抹極有修養的微笑,很是無害,若不是聽過他的名聲,真就以為只是個文弱書生而已。
白書微微欠身:“見過林督院,不想來提個人,竟連林督院都驚動了。”
林鈺聽著這并無半分尊敬意味的問好,一點也不生氣,還是淡淡的笑,他繞過了白書,直往吳旭成的方向去。
“大,大人,卑職....”吳旭成心中發毛,全府上下最怕看到督院大人這樣的笑,看似溫和,實則要命啊。
林鈺捻起提審令,大致略過,有些不虞的開口:“白副司既已來要人,為何不放?”
“是是是,卑職疏忽了,這就放。”吳旭成使了個眼色,守衛立刻將半死不活的李方義架了起來。
“等等,”林鈺橫了一眼,“外面雨勢未停,叫一輛馬車,讓幾位司察監的大人和人犯一起坐馬車回去。”
吳旭成點點頭,連忙下去準備,白書也吩咐司察監的三人扶著李方義一同前去。
林鈺將提審令遞給白書,眉眼彎彎,溫柔問道:“不知我這樣安排,白副司可還滿意?”
“林督院言重了。”白書接過提審令,心中疑惑,本來她還以為要糾纏一陣,怎地林鈺會如此爽快呢。
天字上獄之內,方才進來的血腥味要少了一些,只是從隔壁幾間獄室傳來的叫聲不絕,靠近墻壁的地方皆是刑具,隨便一個便能叫人脫層皮。
白書是第一次來明督府的獄衙,傳聞這里令鬼魅膽寒,神仙發抖,跟她想象的差不多,確實有點陰氣森森,膽子小的人估計進來就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
只是在這樣的環境當中,那一個人實在太過突兀了。
林鈺今日未穿官服,一身霜色圓領束腰常服越發顯得身量纖長,頭發也用玉帶固定,昏暗至極的透光中,他站在那里,仿佛是腥臭殘忍都凈化了。
“白副司,是在看什么?”
白書聽到這溫柔的聲音,又想起此人的惡毒名聲,定了定神:“沒什么,只是覺得太過麻煩督院大人了。”
“無妨。”林鈺嘆了口氣,并不嫌棄椅子臟亂直接坐下,桌子上的茶水里頭濺了血喝不得,他頗為可惜。
“都是為了陛下辦事,相互體諒往來也是應該的,想必外頭已經備好,我就不留白副司在此做客了。”
白書抖了抖長袍,輕笑道:“不敢不敢,有勞督院大人,告辭了。”
林鈺看著在牢道中消失的背影,微瞇著眼睛,不愧是司察監培養出來的人,膽子真是夠大,這種地方呆了這么久居然不害怕,若是以后有機會要好生嚇嚇她才是。
一個女子在司察監做刑審副司,林鈺有些好奇,不知她回去后會如何對待李方義呢。
過了一會,吳旭成小跑回到獄室稟報:“督院大人,他們已經離開了。”
“嗯。”
吳旭成想了下還是決定問出口:“大人為何....為何允了他們?”
“因為咱們理虧啊,強留下來遭人把柄,不如做個情罷了。”林鈺站起身,拍了拍袖口沾染的灰塵,斜睨了一眼,輕輕說道:“下不為例。”
聲音雖然輕柔,吳旭成還是嚇出一身冷汗,回過神來,林鈺早已離開。他一把抓起茶水仰頭喝盡,好險,差點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