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搖伴鈴脆。

“二哥哥！”林虔的聲音經過外門，步搖在日光照耀下叮當而來。

“聽說二哥哥回來了，他人在哪兒呢？”江楓站在李承翊房門口，攔住了林虔。

“六姑娘，公子在換衣服呢，請姑娘稍事等候。”

林虔將雙手疊在背后，稍稍拔了拔身子，一雙眼睛四處打量。

“是小六嗎？”李承翊將盔甲卸下放在置衣架上，“是的，公子。”江楓點頭回答，面無表情。

“讓她進來吧。”林虔側著身子倚在門邊，探出腦袋，“二哥哥府上這小廝是新來的吧。”林虔癟了癟嘴，發髻自耳邊垂下。

江楓微鞠一躬，“對不住，六姑娘。”

“和你打趣兒呢，這么認真作什么。”林虔轉頭朝他笑瞇了眼。

“是啊，誰敢不讓你進門兒呢。”李承翊換完衣服走到門邊，彈了林虔一個腦崩兒，林虔鼓了鼓嘴，捂住了腦袋。

前廳差人過來請，是李夫人召李承翊，李承翊點了點頭，小廝便退下了。

“母親，兒子來請安了。”李承翊行禮，大堂之上他逆著光，只在眼角邊漏出一米來，“大哥也在。”他又微微挪動身子，向李承玄行了個禮，李承玄點了點頭。

李承翊半轉頭用余光瞄了一眼林虔。“見過李夫人，大哥哥。”林虔將手放在身側，蜷了蜷雙腿，看著李夫人笑。

“虔兒，過來坐。”

林虔嘚瑟地看了李承翊一眼，提起裙擺坐到了李夫人身邊。李承玄拿著瓷杯打量著：“這下承翊回來了，我又可以經常看見六妹妹了。”李承玄抿了抿嘴搖了搖頭，喝了口清茶，李夫人低頭笑著。

幾盞茶后，“承翊，你父親沒有和大軍一起回來，可同你說過什么緣由？”李夫人向來體弱，問到這里不禁咳嗽了兩聲。

“并沒有，想必是有軍務在身，父親向來穩妥，母親不必憂心。”

李夫人聽后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膳房傳飯了。“想必都餓了，快一塊兒去用飯吧。”李夫人站起來，招呼著說。“可不是嘛，中午在家就只吃了少許，我肚子早就叫喚了。”林虔笑嘻嘻的，挽住李夫人的胳膊。

“好歹也是相府嫡女，林相雄才偉略輔佐圣上，才有了一國安泰，怎生得你這樣沒有心眼的皮猴子。”李承翊調笑道，順手拿起一個果盤里的果子，啃了一口，李夫人半皺眉地拍了他的手一下，“前頭傳飯了，這孩子。”“母親——”李承翊拖著長轉音，又啃了一口。

太陽從山頭落下去了，余暉映得園林醉紅。

“你們兩個送六姑娘回去，路上慢些點。”李夫人交代外門的小廝。

“不用了夫人，我出門也帶了隨行的人來，不用車輦，我騎馬回去就行。”林虔翻身上馬，勒了勒韁繩。

“那怎么成，這么晚了，天都黑了，還是乘轎吧。”李夫人繼續勸道。

“沒事的母親，由她去吧。”李承翊從側門牽出一匹馬來，通體棗紅色，長長的鬃毛披散著，似火融于夜，“不過天色已晚，你還是騎踏雪吧，它比你機靈。”

李承翊把韁繩遞給林虔，“瞧不起誰呢！”林虔下馬接過韁繩，順了順踏雪的鬃毛，“好久沒見你啦。”林虔用鼻子頂了頂它的臉。

“我走啦！”林虔雙腿向內一夾馬肚，后面幾個小廝女使快步跟著。

“江楓，走！”李承翊轉頭說道。

“這么晚了，上哪兒去啊？”李夫人揚著帕子問道。

“去長燁家一趟！母親，您先休息吧！”

“早些回來啊！”

林虔在街上騎著馬，火紅燈籠掛在屋瓦樓社，點點燭光詮釋著萬家燈火，街上店鋪小攤人來人往，林虔俯下身子趴在馬背上，雙手托著臉，“也不知道二哥哥行軍在外一天到晚做些什么，你一天到晚和他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林虔輕輕拍了拍踏雪的額頭，又笑著托住自己的臉。

“姑娘，坐好了。”向媽媽快步趨向前到林虔身邊，說道。林虔立馬直起背來。

向媽媽雙手交叉疊在腹前跟著馬蹄聲，“姑娘想知道，直接去問二公子不就是了，何必在這自己瞎猜。”向媽媽看了馬上的林虔一眼，又扭頭笑了。

“那怎么行？我怎么說也是相府嫡女，早些年圣上恩賜，還得了宮里教養嬤嬤的教導，內帷女子，《女誡》《內訓》爛熟于心...的。”林虔手執韁繩轱轆著眼睛。

“喲，姑娘，凡京都，誰不知道，你自幼調皮淘氣，不愛和其他王公貴眷往來，整日總想著溜出去玩兒。”

馬蹄聲鏗鏗鏘鏘。

“不過我們姑娘最是直爽，也最是聰慧！”向媽媽寵愛地看了一眼林虔，林虔報之以得意。

月迷津渡，夜色朦朧得宛若隴上一層輕紗。

到了林府，林虔翻身下馬。

“姑娘！姑娘！你慢些跑！”

“爹爹！我回來啦！”林虔剛進家門，就朝書房跑去。

“爹爹！”

林相將手中的紫毫筆放在筆山上，移開宣紙上的鎏金龍形鎮紙，長方尺形底座，上有游龍一尾，龍頭細膩寫實，龍尾寫意粗獷。

“引寒，來看看爹寫的這幅字。”

“‘一匡天下’，爹爹的字寫的甚好，圣上有爹爹和李將軍輔佐，遲早能平定邊關，一匡天下。”林虔雙手挽住林相的手臂。

“怎么現在才回來，又上哪里野去了？”林相的須眉里都充滿了寵愛。

“沒有，我去將軍府了，二哥哥今日回來了。”

“承翊回來了？”

林相想到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有點驚訝。

屋內父女兩個秉燭談天。

府外兩個背影漸漸騎馬遠去。

“公子，既然是來相府，為什么不和六姑娘一同來？”

李承翊瞪了江楓一眼，向將軍府去。

“公子這么快就回來了，和徐家公子許久未見，奴婢以為得聊很久呢。”灑掃嬤嬤對著前門進來的李承翊行了個禮，笑呵呵地說。

“哦，他不在家，所以就回來了，改天再去罷。”

“對了公子，剛剛林家的小廝把您的馬牽回來了，在馬廄呢。”

李承翊點了點頭，先讓江楓退下了，獨自朝著馬廄走來。

馬廄里，踏雪的眼睛在夜色里明亮。

李承翊走到它身邊，摸了摸它的鬃毛，用鼻子蹭了蹭它的臉，低下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