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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黃粱一夢

羲和王朝390年,司馬昱即位,改國號“盛和”,長達三年的九王之亂以太祖第九子司馬昱的繼位暫時落幕,然而主弱臣強的境遇,最終導致五王內亂,異族亂華,使的盛和王朝十三州的百姓陷入了無盡的深淵。

......

熙熙攘攘的茶樓,人聲鼎沸,嘈雜一片,這時,一聲拍案聲,碰的響起,頓時,整個茶樓變的鴉雀無聲。

只見所有人屏住呼吸,兩眼急切的望著茶樓中央的說書人。

在眾星捧月的期盼中,這位說書人,終于,不疾不徐的緩緩道來。

今天所講—雪域美人。

話說,這雪域一行,可謂是尸橫遍野,陰魂厲鬼狼嚎哀傷。

可要說,這最大快人心的事,“前朝妖女終于死了,只不過,惋惜了各大家主和那些英雄豪杰”。

而此時,在不遠處靠窗而席的兩人,一男一女,男子身穿一身月牙白素雅華服,形態懶懶散散的斜靠在幾榻上,墨黑的長發僅用一根銀白色的發帶束起,發帶末端墜著一片形似銀杏葉子的精致吊墜,如點睛之筆般,使整個裝扮跳脫了起來,只是此時的男子,那雙狹長的眸中是怎么也掩蓋不住的冰冷與殺氣。

男子對面而席的女子,看身形就略顯單薄,一身黑紅相兼的上好錦緞,包裹著弱柳扶風的嬌軀,蒼白無力的小臉上處處透露著一股生命的凋謝。

男子眉間微蹙,看了看對面的女子,再看了看舞臺中央已經說到口沫橫飛的說書人。

終是忍不住問了一聲,“要不要讓他停下來?”

聽到男子的話語,女子反而坦然一笑,“不用了,我也想聽一聽,確實,久到我也快要忘記了!”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電閃雷鳴伴隨著粗重的腳步聲,鐵器碰撞在黑黝黝的石板路上,摩擦出一串串丁零當啷的尖銳聲,宛如來自地獄的催命符,劃破整個楊家老小的心房。

一時間,小孩的哭泣聲,大人的驚恐聲,重重的鐵甲聲,在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雷雨中,一切呼喊聲都是那么的渺小無力,最后的一絲清明隨著甲胄人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慢慢的、慢慢的被黑夜籠罩。

從開始的瓢潑大雨,再轉為綿綿細雨,不多不少,這場雨連下了三天三夜,洗刷掉一切來世與過往。

離帝都城門十里處的破廟里躺滿了死人、活人,小到剛出生的嬰兒,年長到皮包骨的老朽,可謂是哀鴻遍野、餓殍千里。

寺廟內,足足有幾丈高大的佛像面朝大門早已坍塌,分不清面目。

唯有一人是那樣的顯眼,此人蜷縮著身子,雙眸緊閉,一眼看去,正好躺在了佛像的腦袋邊,而此人四周無一人。

此人穿著與難民無所差距,蓬頭垢面,瘦骨嶙峋,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此人正是被甲胄人從楊家小院帶出的楊子伊。

楊子伊不知自己被甲胄人丟棄在這個破廟里多久了,只覺得自己的靈魂是前所未有的舒展。

楊子伊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的世界稱之為“魚缸世界”。“魚缸世界”內建有大大小小數以萬計的能源基地。

有個酷似楊子伊長相的女孩叫舞陽,舞陽生活在某個異常偏遠且小型的能源基地。

舞陽有一個半殘缺的家庭,從小跟著外公和外婆長大,對于父母的記憶甚是模糊不清;有如此的認知,許是從記事起,身邊只有老人,小孩,唯獨沒有青年和中年人的身影,又或許是見父母為數不多的緣故。

繞是如此,舞陽的人生依然如名字那般在陽光下肆意舞動,這也許是因為舞陽得到的愛一點都不比任何人少的緣故,舞陽是能源基地所有爺爺奶奶們疼愛著長大的孩子,是心智健全的好兒女。

夢總是一觸及破,夢中舞陽短暫的人生就戛然而止在腳上的拖拽和耳邊碎碎念念的話語中。

“就這一點東西,能換多少吃的。”

宛如雞爪的一雙手一邊從雙眼緊閉的楊子伊腳上扒鞋子,一邊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著。

來人是一位中年男子,深陷的臉頰,高高凸起的顴骨,枯黃的皮膚,猶如稻草般的亂發,一看便知,常年的營養不良。

許是來人粗魯的動作牽動了女孩額頭上的傷口,一點點的血漬,順著眉頭,滑過了鼻梁和臉頰,女孩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秀氣的柳眉時不時促動一下,即便如此,也沒能讓來人停止手里的動作,想來能在這樣的亂世活下來,可見來人不是一個心腸柔軟的人。

來人迅速的完成手里的動作后,一雙渾濁的眼睛惡狠狠的掃視了四周一圈,只見破廟中形態各異的難民無一人敢與其直視,甚至有那離的近的人,身子下意識的離男子遠一些。

這一切,像是釋放出了某種隱秘的信號,男子再也無所顧忌,扭動了幾下脖頸,從破布綁著的腰間,拿出一把黑黝黝的刀,

此刀看起來并不鋒利,刀刃處無數豁口,且看刀身長度,估計是用來宰殺牲畜用的,男子就這樣大搖大擺的拿著刀朝著下一個目標而去。

此時,誰也未注意到,側躺著的楊子伊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了幾下,便回復了平靜,終是未睜開雙眸,黃粱一夢,好似已過數十載,這樣的奇緣異夢,楊子伊早已習以為常。

說來,自從十二歲生辰那場大火之后,腦中的混沌如撥開云霧見明月。

后時常在夢中見到那個酷似自己的女孩,楊子伊時常會想,夢中的那個世界是真實的嗎,自己是楊子伊還是舞陽?如果是,那為何有時夢中的事物如深入骨髓般刻骨銘心,有時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不曾有一絲的記憶殘留在腦中,甚至腦海中一片白茫茫。

這些,楊子伊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時間久了,楊子伊唯有一個念頭,她想如夢中的舞陽那般活著,想如舞陽那般肆意的在陽光下舞動。

突然,一道小孩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聲傳到了楊子伊的耳中,也打破了破廟中的寧靜。

“小兔崽子,竟然敢咬你爺爺我,說著,就啪啪啪幾巴掌。”

聽著剛從自己這邊離開不久的聲音,楊子伊眉頭動了動。

“大壞蛋,你放開我的衣服,又是一陣稚嫩的哭聲。”

“狼崽子,你放開我”又是一陣的拳打腳踢,男子看到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眼中的厲色再也忍受不住,從腰間抽出那把滿是豁口的刀,向著小孩腦袋砍去,眼看著小孩要遭毒手,四周的難民,一個個眼露驚恐。

但誰也沒想到,下一秒,男子“砰”的一聲,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快到男子重重的砸在地上,眾人依舊沒反應過來。

快到楊子伊只覺耳邊空氣有一瞬間的加速流動。

躺在地上的男子,腦袋像是被重物擊碎,血肉模糊;血腥味充滿了整個破廟,也喚醒了四周人的神志,頓時,嘈雜聲一片,人們四處逃竄。

一盞茶的功夫后,破廟里恢復到寂靜。

又過了片刻時間,楊子伊耳邊才傳來窸窸窣窣的低啜聲和走動聲,聽聲音像是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

不多時,來人就停在了自己身邊,楊子伊能清晰的感覺到來人在盯著自己的面容觀察,又過了片刻,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是來人躺在了自己的身旁。

夜幕降臨,耳邊再也聽不到一絲動靜,楊子伊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摸了摸額頭上的傷口,已是結痂,借著微弱的點光掃視了一遍四周,目光所及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那些鮮活的記憶一一涌現在腦海,眼前依舊揮之不去的一片血紅色,那是鮮紅鮮紅的人血;嘶喊、絕望聲絡繹不絕的充斥著整個大腦,一個個高高在上的嘴臉順著銀白色的長刀手起刀落,而自己的世界被倒轉過來了。

僵硬的身子被身穿冰冷厚重甲衣的人倒掛在肩上,眼睜睜的看著甲衣人一路殺出了小院,殺出了自己從未去過的地方,而自己只能在翻轉過的世界里默默的欣賞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面孔一一倒下。

楊子伊不知別人看到此場景會如何想,但是那時的自己好像沒有恐懼,沒有淚流滿面,沒有仇恨滔天,唯有一絲陌生的,自己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如破土新生般的嫩芽般,初遇雨露,在明媚的陽光下肆意舞動。

夜很靜,楊子伊就那樣靜靜的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稚嫩面孔,楊家嫡長子之子楊曄之。

與此同時,皇宮的暗牢里,被鐵鏈綁住手腳的人,被皮鞭打的皮開肉綻,長長的頭發混合著血汗凝結成了塊狀,黏糊糊的粘在那人的頭上和臉上,說此處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一位滿臉煞氣的士卒,手中的皮鞭早已被獻血染紅,“不開口,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皮硬還是我的鞭子硬”

又是一陣皮開肉綻聲。

站在那人對面的女子,一身雍容華貴的鳳凰騰飛紗衣,說不盡的母儀天下、氣勢非凡。

美中不足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只是凜冽的眼神,讓人有種墜入寒潭的刺骨。

“留一口氣,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活生生的兩個人竟然會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看來東西必與他們有關,我是小瞧你了,不說,我會讓你求我的。”

雍容華貴的身影早已離開了地牢,可陰狠的話語久久不息,環繞在地牢里,讓人絕望。

僅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所特殊的地牢里又來了拜訪者。

瞧,站在地牢門口的黑袍人,身披黑色斗篷,面帶牛頭馬面的血紅色面具,整個人幾乎與黑暗融合在了一起,徒留血紅色的面具顯眼,這一幕,說不出的詭異。

這時,從黑暗中閃現一人影,半跪著低頭,“主人,事情處理好了”。

血紅色的面具里發出鋸齒般的聲音,“很好,繼續跟著,看來他還是心急了”。

轉眼間,黑袍人和暗衛消失在了暗牢的黑暗中,好似從未踏入過這里一樣。

只是沒有人看的到,被鐵鏈綁住手腳的人,被頭發掩蓋下嘴角的一抹自嘲。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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