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日，清明節。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夜，清晨的南城籠罩在煙雨朦朧之中，柏油馬路上一片濕潤，嫩綠的新芽上，晶瑩的露珠從上面滑下來，掉進了土壤里。

郊區，最大的精神病院中。

零伊撐著一把傘蹲在路邊，她穿著病號服，及腰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后，白皙如羊脂玉一般的皮膚毫無瑕疵，一雙桃花眼底雙眸似秋水一般波光瀲滟，手上拿著一顆蘋果津津有味的啃著。

忽而身邊有人戳了戳她，零伊扭頭。

那人同她一樣，穿著病號服，雙手高高的舉著，腦袋夾在咯吱窩里問她：“我剛剛看你很久了，你不是人吧。”

零伊頓時兩眼放光：“你知道我？”

那人道：“我知道，你是雨后的蘑菇，我是雨后的春筍，咱倆一樣，春天到了，咱們該發芽了，做個伴？”

零伊翻了一個白眼：“你才是蘑菇，你們全家都是蘑菇！”這人腦子有病吧。

“沈念——”小護士四處張望著，遠遠的看到兩個人蹲在路邊，上前來揪起了零伊的傘，叉著腰：“你怎么在這？鄭醫生正找你呢。”

零伊將最后一口蘋果啃完，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大大咧咧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小護士還忍不住的絮絮叨叨：“你別跟他們在一塊，省的自己被帶跑偏了。”

零伊同意道：“沒錯，剛才他還說我是蘑菇呢，我哪里像蘑菇了，我明明是個機器人。”

護士：“……”算了，她的畫風本來就是偏的。

住院部的頂層，長長的走廊空無一人，樓梯入口處皆有鐵欄擋著，主治醫生的辦公室中，鄭修宇一身白大褂姿態閑適的坐在辦公椅上，修長的手指夾著鋼筆，輕輕在桌子上扣著，看了看擺放在眼前的文件，又抬起頭來看著對面坐著的零伊。

“你叫沈念，28歲，博士生在讀，曾在A大高校中任職文學老師，對嗎？”

“不對。”

“那是？”

“我叫零伊，今年4歲，是A國高級工程院，以Eternal Life 為名研發的初代擬人機器人，所裝載Eternity系統1.0。”

零伊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寬大的條紋病號服罩在身上絲毫不顯臃腫，皮膚白的不像話，微微抿著紅唇，胳膊正經八百的搭在桌子上，一副乖乖女的模樣。

可誰又能想到這樣的美人腦子有病呢。

鄭修宇似乎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回答，但仍舊嘆氣的扶額，滿滿的無奈：“你不要總是把自己想象成機器人，你現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姑娘在這治療三年，效果微乎其微，老是幻想自己是機器人。

零伊絲毫不為所動，一本正經的再一次強調道：“我是擬人機器人，不是人。”

“嘖。”鄭修宇翹著二郎腿，鋼筆在手中靈活的轉動著，他抬起頭來看著零伊，挑挑眉：“就你這樣，我怎么能放心讓你離開呢。”

零伊聽出來了他話中的意思，頓時兩眼發光，前傾著身子湊近他：“你肯放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