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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深夜,空氣冷而潮。

井字的竹編窗格外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偶爾還雜著隆隆的春雷聲,水油浸過的窗紙在風里發出呼啦啦的響聲,墻上隨驚雷時不時映出草木的慘白影子,屋里的燭光忽明忽暗。

這是一個草木蔥蘢的小院,植物未經修剪,卻自有一番野趣,院里還有一方不小的池塘,雨水打得池塘漣漪片片,也并未同其他人家那樣附庸風雅,種些荷花鳶尾之類的植物,在池塘中央只用白石砌就了一個圓臺,雖古怪,倒也新奇,周圍飄著些不知名的水生植物。

小院里的一間耳房,初春的陰雨天里這種小屋著實寒涼,屋里用白布不知蓋著些什么,除此以外有點像個書房,書架案幾皆全,架上擺滿了書文古籍,金石擺件倒少的很。

壺里的水沸了,在環形的鐵墊上發出篤篤的聲音。

提壺的是一只白而骨節分明的手,壺口淋出的水燙過紫砂的茶盞,騰起一片白煙

“大人深夜至此,未有好茶招待,惟有此驅驅寒氣。”紀靈樞說。

“是我深夜攪擾了,只是有些事不早些和先生說,心里實在不安。”紀鈞剛進門,取了斗笠掛在門旁,剛解開的斗篷卻不知如何安置,正左右四處環顧。

“小屋簡陋,大人盡可隨意,掛在屏風上也可。”

“倒是怠慢了先生,改日再遣人好好為先生拾掇拾掇屋子。”

“大人客氣,在下有此陋居已是多虧大人,大人請。”紀靈樞將其中一只茶盞推向對面,注滿水,茶葉在水流中沖出漩渦,騰起一片裊裊的蒸汽。

紀鈞盤膝坐在了紀靈樞對面,捧起茶盞捂手,“唐突前來見先生還是為先前之事,今日東邊也派了人來同小女提親,還未呈庚帖,只是來探探我的口風。”

“大人的意思是?”紀靈樞袖手在懷。

“這事實在難下決斷,所以來問問先生。前些日子先生同我說天象變了,如今可否再為我細說說?”

“尚未有太大變化,天極星雖暗了,可未有新星接替,這之后或許就見分曉了。”紀靈樞低頭,看不見他的表情,“左右也不過這些日子,亂世將至,處世如溯游,不進則退,如大人般身居高位者不可能置身事外,還需早做決斷,才可徐圖后事。”

“受教了,不知天極隕時又當如何。”

“星隕必有契機,星象與時局相互照應,到時候大人想必不會一無所知。”

“那便不說遠的了,今日之事先生可有何高見?”紀鈞振袖,挺直了背。

“高見談不上,只是這事大人不問問令媛么?”紀靈樞吹了吹茶湯,用杯蓋篦去茶葉,試探著嘗了一口,滾沸的茶水燙得他皺起眉頭。

“小女心意與此事又有何關聯,還請先生明示!”,紀鈞聞言忙傾身問道。

“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畢竟是她的終身大事,若都不問過她的意見,倒教人于心不忍,這也只是我婦人之仁,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紀鈞長嘆,“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呢,我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只是怕她年幼無知,懵懂之間做的選擇卻誤了一生,惟望這些鉤心斗角的齷齪事我們幫她算盡罷了。不瞞先生,我只覺得對不起這個女兒,為人父母卻要把孩子往虎口里送。若生在普通人家相夫教子便是一生,生在我家,明明是嫁娶的喜事,卻弄得同生死博弈一般,也是可悲。”

“這哪里能怪大人呢,生逢亂世,王侯將相,山野村夫,孰能獨善其身,各有各的際遇,但求無愧于心罷了。”紀靈樞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但求真能無愧于心罷。”心中煩悶,但此事也并非一時之間可解,見紀靈樞也沒什么辦法,紀鈞也無意再多閑聊,飲盡茶水,又坐著寒暄了一會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夜色里,瓢潑的雨點向地面墜落,滾滾的濃煙和燎燃的火星則一同升上了天空。

雨中的森林水汽重,火勢已經止住了,遠處殘存的寨子仍然在燃燒。

寨子里的建筑都是松木搭的,紅松質密,一旦砍伐下來,死去的紅松不再從土壤中汲取水分,很快就變得干燥而堅硬,是極好的建房的材料,富含的松脂會使屋子總是縈繞著清淡的香味,平常百姓家買不起金絲楠黃花梨這樣名貴的木材,能得一棵百年的松木為新屋做頂梁柱已是富貴人家,也只有在遍地巨木的深山老林才能這樣肆意使用木材。

能用這樣好的木料本是好事,這意味著屋子一旦建成,那怕一代人百年之后,子子孫孫仍有一個家,而現在這精心建成的寨子卻如同人間地獄。

松脂易燃,一旦著火很快就竄著燃成了一片火海,木材在火中發出開裂的噼啪聲。為了防御臨時搭建的門樓燒得稍微慢點,因為倉促間新砍伐的木材中仍有水分,其他古舊些的建筑已經燒的差不多了,而門樓這里經過半日的烘烤才蒸干了水分,剛燃成通天的火塔,或者戰神的巨燭。

沒有人聲。

只有瓢潑的大雨。

山下。

火是中午就放了的,寨子地處高山,融化的雪水為山上帶來了幾處水源,易守難攻,本想著圍過冬天耗盡他們的存糧,不想已是開春仍沒什么動靜,實在是拖的太久了,不能回家過年戰士們心中都有怨言,前些日子便匆匆定了燒山的計策,雖是下策,一則傷及寨中無辜老弱,二來火勢一旦燒起來可能引發山火,但是驚蟄節氣多雨水,只要有大雨問題就不大。如此一算,此計縱然兇戾,但畢竟己方沒有傷亡,竟是現如今最好的計策了。

今日上午山間起了大霧,古語云春霧雨冬霧雪,果真不我欺,放火沒多久雨就下了起來,只是沒料到寨子里的人倒硬氣,愣是沒跑出來半個,茶馬道上的悍匪當真沒一個孬種,刀口舔血討活,膝蓋不打彎的。

眼看火燒的差不多了,軍令傳了下來,讓進寨子探探。

商元祇攥著韁繩,手心有些出汗,自燒山以來他已經在馬上坐了一下午了,腰酸背痛。然而現在,逐漸上升的緊張感使他忘記了這些。這是他第一次隨軍出征,而且一路上一直被保護的很好壓根沒上過前線,如果還有敵人,這將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直面敵人的機會。

夜晚的山路不好走,況且又下了大雨,山路更是濕滑,馬匹每邁一步都是慢吞吞的,這種路上馬蹄要是踩空,輕則摔斷馬腿廢了一匹好馬,重則連人帶馬一齊滾下山去,故而他也不并不催促,一個小兵在前面舉著火把幫他牽著馬,空氣里已經能聞到燒灼的氣味,馬也聞到味道打著響鼻搖頭。再往前走,一路上的樹干燒得半榮半枯,隱約能看到些火光。商元祇拿出水壺沾濕帕子系在口鼻處,燃燒的火光照得現在不用火把也能看清前路了,只是味道也重得緊,先到的人馬圍在寨口,幾個不要命的已經進去,正在四處翻找,想要發財就得膽大。

“你在此不要走動,我進去看看就出來。“商元祇把韁繩交給護兵吩咐道。

”少將軍。“副將李青遠遠看到他,忙來見禮。

“你忙你的,我只隨便看看。”商元祇擺擺手。

李青沒有跟上來。

想來也是,寨子里早沒了活人,也燒的差不多成了平地,既沒有了可塌的屋子也沒有了可防的敵人,收尾的工作又繁雜,李青大約是沒空做跟屁蟲的。

這里或許曾是一個小院,大部分建筑已經燒的焦黑,商元祇想象著這里以前的模樣,院子不大,一角的長桿上掛著的干菜和一旁晾著的被褥還沒被燒盡,想來這里曾是什么人家。屋頂早塌了,一根沒燒盡的大梁斜插在地面上,支起一片不大的空間。商元祇躬身鉆了進去,渾濁的空氣嗆得他劇烈的咳嗽起來,然后吸進更多氣體,咳嗽得更是直不起來腰,他連忙退了出來,等到氣順以后才發現嗆得臉上糊滿了眼淚,胡亂抹了一把,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鉆了進去。

墻角好像有什么東西!

商元祇登時警覺了起來,手指扣上了腰間的刀柄,小步向墻角靠近,雖說那個不知是不是人,若是人也該死了,可是心中還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在催促著自己離開。

沒看見男人,只有一個女人,早就斷氣了。

商元祇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說實在,若不是尚有人的骨架,分辨出這是女人或男人并不容易,頭發已經燒沒了,炙烤之下頭皮焦在頭骨上,都是漆黑,衣服也已只剩襤褸,后背暴露在外,胸腹血肉模糊,四肢已如焦炭。女人倒地的姿勢實在詭異,這些人說是余孽其實不過是山匪的親屬而已,算不上罪大惡極,商元祇想為她換個姿勢,也讓她走的好受些,于是強忍著惡心推著女人的肩膀翻開軀體。

只是看到眼前之景,商元祇再顧不上其他,沖出昏暗的空間,手上還殘留著炙烤過后人類血肉的粘稠觸感,呼吸中的氣味也盡是肢體燒焦的異味,他再也忍不住,扶著大梁干嘔起來。

女人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而她懷里藏著的是小小一團,同樣血肉模糊,已經與她幾乎燒得融為一體的,死不瞑目的嬰孩。

商元祇跌坐在泥水里仰望著天空,無數雨滴從那里墜落。

過了一會,他用佩刀撐起自己的身體,喘息了幾口,然后大步走出了這個小院,再也沒有回頭。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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