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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3評論第1章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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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陶淵明讀《山海經》,寫了十三首詩,表達了他的暢快之情和愉悅之心,其一為:
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
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窮巷隔深轍,頗回故人車。
歡言酌春酒,摘我園中蔬。微雨從東來,好風與之俱。
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如。
可以想象,詩人盡管離開了官場,居住于幽僻的村巷,卻也有前來探訪的老友,因此留下深深的車轍印痕。在初夏之時,微風陣陣兼有細雨,更添一番田園之間的清新與愜意。作者陪同友人,采摘園中的蔬菜而食,在稀疏的樹影之下,酌酒而飲,遠離了塵世間的污濁,沒有了喧鬧和干擾,是多么悠然自得。
等到送走了來訪的客人,在清幽的草廬之中,一邊讀“周王傳”,一邊覽“山海圖”,所收獲的是通曉宇宙的快樂和欣喜。詩歌中的“周王傳”指《穆天子傳》,記敘了周穆王駕八駿游四海的故事;“山海圖”則指《山海經圖》,是依據《山海經》而繪制的圖卷。詩人最后說,在俯仰之間,憑著這兩本書任憑心思馳騁于九州之內,縱覽宇宙之間的種種奧妙,難道還不快樂嗎?世間怕是沒有比這更快樂的事情了。
作為一本講述上古之時海內外山川異物和神話傳說的古籍,《山海經》的內容豐富而神奇,這也是它的獨特魅力之所在。凡人們所想聽聞、所想識見之珍奇之物,無不有所記載。山川河流,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金石礦物,神話傳說,祭祀儀式,奇病怪癥,日月運轉,無不間雜有之,可以說是包羅萬象,內容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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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內容不夠專一,略顯龐雜,自古以來對《山海經》一書的性質多有不同看法。西漢劉歆將其看作是地理書,他在《上山海經表》說:“內別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紀其珍寶奇物異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獸昆蟲麟鳳之所止,禎祥之所隱,及四海之外,絕域之國,殊類之人。”東漢班固把《山海經》歸入數術略形法家類,看作是巫卜星相之書。
明朝胡應麟則認為《山海經》是“古之語怪之祖”,把它看作是神怪之類的書。清朝官修《四庫全書總目》辯駁了諸家說法和歸類,認為“核實定名”,應是“小說之最古者”。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把《山海經》稱作“古之巫書”,可謂巨眼卓識,就其性質及成書來說,這一論斷是比較確切的。
《山海經》可以看作是一本巫書,是上古之時的歷代巫師把所見所聞通過口耳相傳,形諸文字,積累而成。遠古之時,巫史不分,這些人可以說是最早的知識分子,氏族、部落首領的高級顧問。他們主持山川神靈的祭祀,擔負文化交流的職責,收集整理奇異之事以積累知識。這就構成了《山海經》所依據的原始資料。戰國時,有人把這些性質相似的資料加以整理,編撰成文,便有了《山海經》這一經世之作。漢代時又經過增刪修訂,就成了今天的《山海經》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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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存《山海經》共十八卷,分為《山經》和《海經》兩大部分。《山經》部分五篇,又稱《五藏山經》,即《南山經》、《西山經》、《北山經》、《東山經》、《中山經》,其所記述的范圍涉及華夏各地,多記山川河流,生物狀況以及各地物產和諸山神的祭祀儀式。《海經》部分共十三篇,即《海外經》、《海內經》、《大荒經》各四篇以及《海內經》一篇。多記海內外各國奇異事物,也記載了一些神話傳說,兼記氏族部落,帝王世系,器物發明創造,等等。
古代學者一般認為《山海經》“出于唐虞之際”,是伯益輔助大禹治水經歷四方時整理而成,因其內容廣泛,包羅萬象,個人是無法獨立完成的。由于各篇形成早晚不一,非出于一時一人之手,所以有學者認為本書是大禹統一后根據各部落首領兼巫師相傳材料集體編撰而成。《海外南經》開篇禹曰:“地之所載,六合之間,四海之內,照之以日月,經之以星辰,紀之以四時,要之以太歲,神靈所生,其物異形,或天或壽,唯圣人能通其道。”這段話體現了編撰者的思想,可以說明本書是遠古至大禹之時,我們的先祖對世界和宇宙的看法和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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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內容上來看,《山海經》以廣博、豐富著稱,可以說是遠古之時的文化、民俗等知識的匯集。其中所記山川、國民、部族、風俗、生物、礦產、傳說等,從側面反映了上古之時的中原各地以及海內自然和社會的狀況。書中所記各地“禎祥變怪之物”,包括圖騰、習俗,以及方國和氏族。這些知識只能是各地部落通過不斷累積,然后才被整理成書。早期巫師的職責,決定了他們文化知識的結構,大凡天文、地理、歷史、生物、醫藥、帝王世系及重大發明等,均有涉及。
也正是由此,《山海經》為人們了解自然知識和古代巫神祈禱的社會生活提供了寶貴資料。尤其是《山海經》中所保存的神話傳說,比如精衛填海、夸父追日、羿射九日、禹鯀治水、共工怒觸不周山等,反映了遠古之時先祖與大自然之間的斗爭。關于太陽的升降起伏、月亮的圓缺盈虧、四季的寒暑變化等有關自然界的記述,不僅是古人對自然現象的解釋,也說明了人類不斷探索的勇氣。
既然《山海經》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也不是寫于一時,文字記載疏略簡亂,再加上流傳時間長,所以,訛誤衍脫、增削竄改的情況很多。作為一部普及性讀物,借鑒前賢成果的同時,本書在編輯時盡力保持《山海經》文本原貌。本著通俗易懂的原則,避免繁瑣考證,力圖簡明扼要。譯文則以直譯為主,以意譯為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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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大約在戰國時成書,西漢末年劉秀、劉歆父子校訂整理,這些現在都沒有原本。本書的版本多,對其所作注釋本也有多種。注釋本中,最早的是東晉郭璞校注《山海經傳》、明代楊慎撰《山海經補注》、王崇慶撰《山海經釋義(附圖)》、清代吳任臣撰《山海經廣注》、汪紱《山海經存(附圖)》、畢沅《山海經新校正》、郝懿行撰《山海經箋疏》,吳承志《山海經地理今釋》。今人則有袁珂《山海經全譯》、徐顯之《山海經探原》、馬昌儀《古本山海經圖說》,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本子。
《山海經》一書原是有圖的,就是前面陶淵明所瀏覽的《山海經圖》,但可惜的是,當時的《山海經圖》沒有流傳下來。所以,原圖究竟是什么樣子,難以確切得知。現在的《山海經》圖,大多是明清時期所繪制。
作為一部富于神話傳說的古籍,《山海經》由于成書年代久遠,連司馬遷也認為:“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書中所記既有地理、物產、神話、巫術等,也有包括古史、醫藥、民俗、民族等方面的內容。除此之外,《山海經》還記載了一些奇怪的事件,對這些事件至今仍然存在較大的爭論。這也正是《山海經》的奇異特色和獨特魅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