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幫主在午門斬首，我們去給他送送行吧?！币慌傻ǖ脑捳Z，卻讓下面的人開始騷亂。

“吳大哥對我們恩重如山，你說那狗屁皇上算什么東西，還刺殺他，他有那個臉嗎？”

“吳大哥走前還囑托我協助幫中事務，我只以為他是要去當大官，沒曾想是那狗賊在給大哥設圈套，老子現在恨不得沖進他的金窩把他碎尸萬段。”

“不如我們現在去劫法場吧，反正狗屁皇帝根本沒想放過我們，干脆反了他，讓吳大哥當皇帝！”

“對對對，這個想法不錯?！?

……

把持一根打狗棍，挺立在人群中的代理幫主蔣青煙聽到這一群冒冒失失的大男人一腔怒火，罵得當今皇上狗血淋頭，罵到怒發沖冠，還生了歹心，劍眉微微一折：“諸位，聽我一言。單憑幫主功夫，若真想刺殺皇帝必定不會失手，就算失手也必定不會戰不過區區幾個禁衛軍，我想幫主今日被押于午門，絕對不是狗皇帝一個所為，恐怕也是幫主有意為之。”

“你的意思是說，幫主自己愿意被斬首，還是說這都是皇上和幫主的計謀，今日被砍頭的根本不會是幫主?”二長老已是知天命的年紀，比在場的晚輩都冷靜，聽得蔣青煙話中有話，回問道。

“這都只是我在猜測，但這些年幫主高深莫測，就算是我時常跟在他身邊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狗皇帝雖然為君不仁義，陰險狡詐，但幫主足智多謀，機警善辨，不像是會在狗皇帝手下吃虧的人。若是今日劫法場，不小心擾亂了幫主的計劃，恐怕才是將幫主置于危險之中?！?

“狗屁，按你的意思就是去看著幫主被砍頭嗎？幫主再厲害也只是普通人，那鍘刀一落下去，是個人都活不下去?！币粋€身高體壯的青年，說話有虎威狼嘯之風，他眉眼都是蠻橫之色，顯然是一個個高無腦的蠻牛。

蔣青煙望向他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但他極為坦蕩又不失偏頗地說：“我知道弟兄們都在為幫主不平，但凡幫主出了什么事我都恨不得以身易身，不過此次幫主面圣前，屢屢囑咐我無論我聽到任何風聲都按兵不動，如今幫主要被斬首，我亦是惴惴不安，但又不敢出手，就怕辜負他的囑托?！?

“幫主出發前真是如此說？”二長老思忖，自幫主十五歲繼任，五年內管理幫中事務從未有過偏頗，是以丐幫日益擴張，幫中弟子由三百位漲至近三萬人，范圍由上京延伸到各州縣，已經成為江湖第三大幫。

對于幫主，大家都是萬分信服和敬仰的，哪怕他不過弱冠之年。

“幫主說過的話，三長老當時也在場，不妨讓三長老重復當日話語，也好讓各位心安?！?

被點名的三長老抬眸望向蔣青煙，秘密交換了一個顏色，模仿幫主吳暇隨口編了一段言語，在場人將信將疑。

蔣青煙說服在場弟兄不在有劫法場的心思，便分散弟兄去午門看吳暇被砍頭。

只是，他與三長老并肩而走時，兩人會心一笑。

——

在狗窩里打滾的聶眀晚本來還想窩著稻草不肯醒的，但突然間狗吠得心臟砰砰砰跳，她迷糊地張開眼睛，就聽到了一道尖銳的罵街聲。

不用說，劉家的媳婦又來喂狗了。可惜那條忠犬叫了一刻鐘都沒能叫醒聶眀晚，她愣是睡到潑婦來罵街。

聶眀晚小乞丐小無賴一只，根本不怕被人罵，只是這劉家媳婦的功力深厚——不僅罵得臟還罵得持久，哪怕聶眀晚捏著嗓子和她對罵，最后也會因為嗓子干喉嚨啞落了下風，只能灰溜溜地跑走。

爬出狗窩，聶眀晚被刺眼的光線扎到，用手遮住瞇了瞇眼，適應了之后，視線便投向已經罵得順口，聲音和動作一致潑辣的劉氏。

劉氏罵人很有結構和層次，指著聶眀晚從上到下都問候了一遍，又從前往后數落了聶眀晚上輩子的經歷，列舉之精細，描述之生動，批判之深刻，令聶眀晚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如此看來，劉氏竟最是了解聶眀晚的人。

聶眀晚借宿人家的狗窩，也自知吵不過劉氏，就笑瞇瞇地看著她罵，罵到劉氏終于結束了一個療程，賤兮兮地提醒道：“劉嫂，剛才我好像看到聶龍從你屋里出來還叼了個包子?！?

劉氏聞言臉色一變，顧不得聶眀晚，罵罵咧咧著自己家的“胳膊肘往外拐”的癩皮狗，就沖回家里查看。

聶龍，是劉氏家養的狗，被劉氏稱為富貴，但到了聶眀晚口里就被冠之以姓，稱之為聶龍——視為小兄弟一枚。

果然是兄弟。

聶眀晚伸了個懶腰，觀察了一下太陽的位置，現在應未到日中，直播未開始，先吃個早飯再說。

她從胸口里摸了好久摸出幾文錢，吃個包子喝碗豆漿也夠了。

買包子的老板看她渾身臟兮兮，自是不愿看到她坐在自己的帳篷下吃早餐，賣給她一個包子還送一個包子讓她走遠點，別妨礙做生意。

聶明晚多賺了一個包子，也不跟狗眼看人低的老板計較，笑嘻嘻地走了。她穿過人群，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地朝青色衣袍的蔣青煙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蔣大哥，你們這么多人是要去干什么?”

蔣青煙認得聶眀晚，她是一個倔強又賴皮的小乞丐，以前見過幾面，她自來熟，跟誰都笑嘻嘻，但沒人能占她便宜。

當初請她加入丐幫，聽說入丐幫要交幫費，聶眀晚二話不說就拒絕了。

真是個活潑又吝嗇的小鬼頭！

“幫主出事了，我們去午門。”蔣青煙一筆帶過。

“哦哦哦，幫主要被砍頭了，你們幫里的人怎么看起來一點都不積極，好像去看戲一樣，難道你們不準備去救他嗎？”聶眀晚一派天真地說。

“臭小子，這是我們幫自己的事，你管那么多做甚?”蔣青煙旁邊的余司看到他皺了皺眉頭，馬上提話給堵了回去。

聶眀晚看到他們兇神惡煞，扁了扁嘴：“兇什么，我就問問。好歹是幫主，我好奇不行吶，我才懶得管你們呢，畢竟那是皇帝要砍頭，我們小乞丐哪管得了那么寬，只可惜吳幫主宅心仁厚，忠肝義膽，卻在這個年紀……唉……肉包子就是好吃，當什么幫主呀，有個肉包子就是神仙?！?

蔣青煙聽到聶眀晚漸漸遠去的聲音，也感覺到周圍兄弟們的情緒被調動起來，氣氛有點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