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漂浮，在晨光里映成掠影。

風很靜，絲絲柳絮從窗外飄進來。

落在破舊的床板上，毫無阻礙地落下去。

墨戎就在這張床上醒來。

眉頭輕皺，濃密的睫毛顫了兩下，眼睛睜開。

恍如深潭的眼神驟然出現，視線極具洞穿力，仿佛刺破矮小的屋頂，神思探到了境外洪荒。

嗯？

墨戎鋪開的神思收回來，視線落到這間破舊雜亂的茅草屋。

一時間心神復雜。

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在神魔坑灰飛煙滅里撿回一條命，還是該憤恨自己被幾個養不熟的狼崽子殺人拋尸。

想她堂堂戚山尊主，掌管修真界這么多年，居然落得如此下場，真是......

“你醒了？”

墨戎心里一緊，立刻警惕。

她想從床上起來，沒想到只輕輕一動，立刻感到渾身痛到幾乎沒有知覺。

這種抽筋拔骨，粉身碎骨的痛，居然還在？

痛感絲絲縷縷地從骨縫皮肉滲出來，沒有盡頭，無法掙脫的感覺，幾近令人絕望。

墨戎咬牙，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眼睛緊緊閉著，額間頃刻就滲出冷汗。

“你沒事吧？”

墨戎睜開眼，神色極具壓迫，試圖用氣勢將這人逼退。

可惜沒用，下一刻，微涼的手指落在她額頭上，試了試溫度。

“有點燙。”

“你感覺怎么樣？”

“看起來好像很痛苦。”

“你怎么了？”

墨戎感覺對方并沒有什么惡意，而且全無修為，稍稍放松了警惕。繼續閉上眼。

這痛來得強烈，持續時間卻不長。

一個時辰后，墨戎感覺劇痛緩下來。

她重新睜開眼睛。

那人還坐在旁邊，視線落在窗外，獨自出神。

這人一身素衣，衣袍邊已經有些磨邊，款式也有點舊。

不過洗的很干凈，即使已經洗到發白。

墨戎一動，這人回過頭來。

“你醒了？感覺如何？”

墨戎張了張口，感覺喉嚨一陣干澀。

“還好，多謝。”

那人松了口氣。

“姑娘這是怎么了？在下從未見過如此病癥。”

墨戎頓了頓，問道：“你是醫師嗎？”

那人溫和笑著：“不算醫師，不過身在醫學世家，略有幾分了解罷了。”

墨戎身子動了動，頭歪過去，看著站在窗邊的人。

“能給我找點藥嗎？”

墨戎從小的觀念，生病了就吃藥，天材地寶也好，普通藥材也好，只要吃一點，總歸是有益的。

因為自小受傷生病就很多，且一不舒服就被喂藥，這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發覺自己身體有問題，墨戎第一反應就是吃藥。

沒想到，那人卻猶豫了一下，拒絕了她。

“不太行吧。”

墨戎有點奇怪：“怎么了？”

那人似乎有點同情她。

“你吃不了。”

墨戎疑惑：“什么？”

那人答：“你現在，碰不到東西。”

墨戎有點懷疑人生。

“你說什么？”

那人聲音低低地。

“你現在，是個靈魂。”

墨戎安靜了。

她仰面看著破茅草屋頂上的洞，一副神思恍惚的樣子。

原來沒有僥幸，原來她真死了，原來現在是她的靈魂。

可是......

為什么！靈魂還這么痛！

心思激蕩，墨戎面上卻依然一臉高深。

她轉過臉，又問那人。

“那你為什么能看見我。”

那人也很疑惑。

“我也不太清楚。”

“我當時在附近撿到你，就近找了個無主的茅草屋把你帶進來，后來我想給你喂點水，突然發現水居然穿過你的身體流下去了，當時還嚇我一跳。”

墨戎空洞的眼神動了動，轉頭看自己身下的床板。

木板殘破不堪，上面有一點點水漬。

墨戎“哦”了一聲，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鶴歸，安城人。”

“安城......”

墨戎聽著有點耳熟，不過可能實在是太久遠的事，不太記得清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

墨戎邊問邊掙扎著坐起來，鶴歸連忙去扶她。

“家中變故，親人都不在了。聽說戚山五年一次的入門測試快開始了，我如今孑然一身，想試著拜入戚山修道。”

墨戎淡笑了下。

“戚山？”

鶴歸問：“姑娘也知道戚山嗎？”

墨戎神色冷了點：“是啊，此次我隨你一同去。”

鶴歸看墨戎面色不虞，雖心有疑惑，但也沒再過問。

......

鶴歸本就在趕路，因而只休整片刻，他們便繼續趕往戚山。

路上，墨戎才發覺，其實鶴歸盤纏并不少，之前不過是因為荒郊野嶺，沒有法子，才將自己安置在了一間茅草屋。

路過云城的時候，他們暫時在一間客棧落腳。

再往東去，騎馬最多兩天，便能到戚山腳下。

墨戎一路上都很讓人省心。

白日趕路，她自己便可以飄，不需多租一匹馬。夜里鶴歸休息，她也不會累，自己四處飄蕩，待天快亮時，自會準時回來。

鶴歸對于帶這樣一位姑娘也沒什么所謂。

不過今晚，墨戎卻一反常態，沒有天色一暗就飄出去。

她站在鶴歸旁邊，神色嚴肅地對他道：“鶴歸。”

“嗯？墨姑娘有什么事？”

他已有些困意，話里稍顯倦怠。

近日，墨戎恢復了些微神力，直接掐了個決，一串極小的水珠濺到鶴歸臉上。

水珠雖小，涼意十足，鶴歸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抬手摸了把臉。

“墨姑娘，怎么了？”

墨戎面無表情地道：“前幾日我出去探查，發現了不少同樣趕往戚山的人。”

“而且，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修為，雖說實力不足一提，但確實比你要強上一分。”

以前她在戚山的時候，從來面都不露，自然也不知入門測試是怎么個測法。

不過，就鶴歸這毫無修為的樣子，她實在是不太看好。

雖說這人也沒做什么，但畢竟還是于自己有恩，可能的話，她還是愿意幫幫他的。

況且，自己現在只是魂體，要查戚山的事，還得靠鶴歸幫忙。

“我覺得，你有必要開始修煉。”

就算這已經馬上要到戚山了，但相信用她教的心法，一夜也可以抵得上那些下等心法修煉一年。

鶴歸眼睛亮了一下。

“墨姑娘竟知道心法嗎？”

隨即又猶豫了一下：“不過，姑娘自己的心法，告知在下是否不太合適？”

墨戎搖頭。

“我這里有很多，而且皆是上等。”

鶴歸卻有點猶豫：“在下感激姑娘，不過......無功不受祿，在下實在不敢接受姑娘如此饋贈。”

墨戎已經在記憶里尋找適合他的功法了，聞言隨意道。

“功法我有很多，大部分都用不到，況且我自己也進戚山也有事。不是隨便送你的，如能進入戚山，屆時希望閣下為我辦件事。”

鶴歸終于笑起來：“姑娘放心，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且無違己心，必定全力以赴。”

墨戎點點頭：“不需要太多，只是查一件事罷了。”

話落，她又道：“不多說，我先教你一段。”

鶴歸興奮：“好啊，不瞞姑娘，我出生時，曾祖父便說我根骨奇佳，有先祖傳承。姑娘放心，在下即使現在修道，相比都會一日千里。”

墨戎：“......”？！

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