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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6評論第1章 夢境
“尹小朵,你有什么資格評價我?你為什么用我的東西?”
雷聲轟鳴,其間有劈裂的閃電,高木楊的聲音穿透在空曠的書房里,他的對面站著瘦弱的尹小朵,不間斷的閃電讓尹小朵的臉忽明忽暗,她毫不畏懼地望著高木楊,不動聲色地將桌子上寫滿了字的兩張宣紙收在手中。
“對不起,我用了你的筆墨和紙,你可以在我媽媽這個月的工錢里扣除。”尹小朵不徐不慢的說,她總是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冷靜。
“不行——”高木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準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你只是我們家保姆的孩子,你應該對我謙恭一些,尊敬一些,你媽媽沒有教過你嗎?”
她抬頭看著他,臉上帶著不可屈服的倔強,“從今以后,我不會再到你家,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欺負我。”
“再也不來我家?”高木楊更緊地捏住她的手,他惡狠狠地盯著尹小朵的臉,“你敢不來,我就讓我爸爸辭掉你媽媽,讓你媽媽失業。”
尹小朵咬緊牙齒,隨之而出的兩滴淚水卻將即將噴出的火焰迅速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和妥協,“好吧,我聽你的。”
高木楊得意地放開了她的手,“我說的,你都要聽。”他一把拖過她手中寫好字的宣紙,“我看看,我爸爸都讓你寫了些什么?”
其中一頁寫著他的母親秦玉最愛的一首納蘭性德的詩詞《蝶戀花》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還有一頁,是XZ那個情癡達賴倉央嘉措的情詩: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來不去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里,不增不減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棄。
高木楊輕蔑地笑起來,“小姑娘,你才十幾歲,懂什么情情愛愛的,寫這些東西。”
尹小朵漠然的看著高木楊,“我可以走了嗎?”
“慢著——”高木楊喊,“我還沒有說完話呢,你寫這個是什么字體?這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呀!”
尹小朵從他手中奪過紙張,“我不會寫,是高伯伯讓我寫著玩的。”
“不會寫?我看你跟我爸爸說的頭頭是道,誰教你寫書法的?”
“我爸教的。”
“你爸?你爸不是不見了嗎?不是不再回來了嗎?”
“你胡說——”尹小朵看著高木楊,臉上又恢復了剛才的倔強,“我爸——他會回來的。”
“尹小朵,你——”
“尹小朵——”
“尹小朵——”
高木楊從床上跳起來,他表情恍惚地看著周圍,是裴若加的臥室,是2014年。他怎么總是做著這樣的夢,夢里全是那個瘦小的尹小朵,七年前的事情仿佛發生在眼前,每個動作,每個表情,每句話,如此清晰透明。
“怎么了,木楊?”裴若加用背抵著房門伸進頭來看著他,她身上穿著圍裙,雙手被弄得滿是面粉。
高木楊回過神來,“沒——什么——我昨晚怎么在你家里睡了。”
“昨晚你喝醉了,還準備開車送我回家,我就只能把你帶到我家了。”裴若加走進臥室,沾滿了面粉的雙手握在胸前,她一臉的微笑,像春日的梨花。
“是嗎?”高木楊摸著腦門,“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望著裴若加,吞吞吐吐地問:“我——我沒有對你——做什么吧?”
裴若加的臉刷地變紅,她用胳膊壓下門鎖,臨出門留下一句:“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高木楊望著裴若加關上的門,腦子里一片凌亂,昨晚骨外科聚會,一桌子的人都在跟他喝酒,喝了多少他已經數不清了。
隱約記得凌永堅走到自己的旁邊一直醉醺醺地對自己說:“你有個不錯的老子,還有個不錯的老師。”
可是裴若加怎么會在,她不是在婦產科嗎?喔,她是裴主任的掌上明珠,自然是裴主任帶她來的,況且,她也是自己被大家公認的“女朋友”。
裴主任就是凌永堅口中的老師裴驍光,是他的碩士研究生導師,現在,他也是骨外科的主任。
他繼續努力的回想著昨晚的事情,吃飽喝足后大家散了。
裴主任讓他送裴若加回家,裴若加這個一室一廳的小天地,是她二十歲時裴主任送她的生日禮物。
這里離醫院近,上下班方便,而且,裴主任說讓孩子有自己獨立的空間何嘗不是件好事情。
他當時暈乎乎的想去停車場拿車,裴若加拉著他上了一輛的士,他記得自己坐了電梯,他以為是時空穿梭機,走進裴若加家里的那一瞬間,他以為是走進了六年前的家。
接著有人扶他到床上躺下,拿著濕毛巾給他擦洗,面前分明是尹小朵的臉,尹小朵的微笑。
尹小朵哪有裴若加這般光鮮美麗,他記憶里的尹小朵還是少女呀,一個發育不全的,身體單薄的,全身帶刺的野姑娘。
可是,他分明看見的就是尹小朵。
她倔強的眼神,全身上下不可侵犯的傲氣和骨氣,是尹小朵,真的是尹小朵。
高木楊覺得自己快瘋了,他興奮而饑渴地吻住了她的唇,嘴里念著:我找你那么久,你怎么才出現。”
“小朵——小朵。”高木楊摟著她。
“小朵——”他緊緊抱著她,他不會再讓她逃掉,他不會再讓她離開。
想到這里,高木楊驚得一身冷汗,難道,他竟把裴若加當成了夢里的尹小朵。
不行,他必須向裴若加解釋清楚,他并不是真的想冒犯她,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尹小朵怎么會如此陰魂不散的出現在他的腦子里。
“高木楊,你還不起床嗎?”裴若加再次走進臥室里,她已經洗干凈了被面粉弄臟的雙手,“我做好了早餐,可以吃了。”
高木楊呆呆地看著裴若加,他后悔昨晚喝醉了,酒精這個讓人心智迷亂的鬼東西,現在他應該對裴若加怎么說,應該怎么向裴主任交代。
“怎么了?”裴若加坐到床邊,一張美麗的臉直對著他,她握住他的手,貼近他的耳朵悄悄低語,“快起來吧,我還得收拾呢。”
“若加,我——”高木楊緊張得說話吞吐,“對不起——昨天晚上——”
裴若加笑了,可愛的粉桃色讓她白皙的臉愈加動人,她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說這些干什么,遲早,我們都會結婚……”
“結婚——”高木楊呆呆地看著前方的門,不行,誤會越來越深了,他和裴若加交往還沒有到那么深刻的地步,他們有這樣的交往,只是因為為了滿足雙方家長,只是因為她的父親是自己的老師。他從來都是點到為止,他沒有想到會有進一步的發展。“若加,你還在讀研究生,你——還有更多選擇。”
裴若加立馬抬頭,“你怎么這么說,你不想娶我嗎?”
高木楊慌忙搖頭,“我——我的意思是,你還年輕,你還有更多選擇的余地。”
裴若加撅嘴,眼眶微紅,“你——你怎么這么說?”說完兩滴淚水就淌了下來。
高木楊慌亂了,他最怕看到女生哭,七年前,他曾經看到過尹小朵撕心裂肺的哭過,那是唯一的一次看到她這樣大哭,那時候,她爸爸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她媽媽和她僅有七歲的弟弟。
怎么回事,又想起了尹小朵。
“你別哭——”高木楊伸手擦干她臉上的眼淚,“我——我必須跟你說——”
裴若加站起來背對著高木楊,“我不聽你說,你就是欺負我!”說完她徑直走出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