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諸王入京師納貢，寧都王世子代父入京，一沒去驛站休憩，二沒入宮覲見皇帝，倒是直奔了傅國公府。

此時天下承平日久，啃著先圣祖皇帝留下的昌平基業，言官們無所事事，每日只管著抻長了脖子蹲哨權臣高官的家事，私下里尋摸著誰家不孝高堂，誰家婆媳妯娌不睦，更有甚者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往上參一筆，然后不痛不癢的罰點銀子充盈國庫，美其名曰為官者當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平天下。實則白給的銀子不賺白不賺。

更何況寧都王歷經三朝，坐鎮寧都，管轄兩廣、江南富庶一帶，統攬鹽鐵雜務，富得流油。

如今寧都世子竟出了這般“大不敬”之事，免不了被言官們揪住小辮子狠狠敲上一筆。

然而罪魁禍首的寧都王世子——裴錦川，此時正悠哉悠哉在國公府后院，腌咸鴨蛋。額，準確點說，是看著顧妧腌鴨蛋。

無所事事的言官們:“……”

顧妧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個鴨蛋放進壇中，密封了壇，把余下的雜務仔細向素蕊交代了一遍，凈了手才愛答不理的瞄了眼裴錦川。

“你不老實地待在寧都，跑來京師作甚?”

裴錦川坐在石凳上，搖著折扇，笑意盈盈，張嘴就是“當然是想你了啊，小丫頭。”

裴錦川天生的一副好皮囊，尤其是一雙眸子明亮清澈，約莫是寧都那地界風水養人，舉止中無不透著公子哥的閑適悠然。饒是顧妧見慣了京城各式各樣的美男子，也被眼前的男色晃了眼。但晃了眼歸晃了眼，嘴下可是一點不留情面。

“人家都說江南出美人，三哥在江南折扇開合的功夫就能惹得不少美人回眸，哪還來得功夫想我。”說著顧妧坐到了裴錦川對面，喝了口茶，白了他一眼，又繼續說，“花言巧語張嘴就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裴錦川瞇起眼睛，抬手笑著用折扇輕輕敲了下她的小腦殼，戲謔道，“吃醋了?”

顧妧冷笑一聲:“呸。“

“再不說何事，你就自己在這后院凍著吧。“

……

不過一年不見，小丫頭脾氣長進不少。

無奈，裴錦川逗她的心思也消了，只得老實交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大哥開拔前線之前，曾飛書一封，托我進京之后替他辦件事，言辭十分懇切，說我若是不答應給他辦好，他在前線都無法安穩。”

顧妧奪了他的折扇，攥在自己手里，把剛才裴錦川敲她腦袋那一下還了回去，罵道，“還未開春，京師比不得寧都，風吹久了要得頭風癥。”

繼而又好奇道，“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勞動你這尊大佛。”

讓他辦，他是能辦出個花花兒嗎？

裴錦川臉上笑意不減，招招手示意顧妧附耳過來，低聲耳語幾句。

……

戌時剛過，長街上一閃而過兩匹駿馬，悄然隱進了月色中。顧妧換了一身男裝，比裴錦川還矮了一個頭，表面不曾表露分毫，心里卻忿忿不平，于是偷偷在靴子里鋪了些棉團，雖依舊比不過裴錦川，好歹不易看出其實是個女兒身。

傅丞星，也就是當今傅國公的長子，顧妧的嫡親表哥。早在十月初就已掛帥出征，年歲也不過剛及弱冠，就扛起了北大營的戰旗，前去澄州駐守嘉峪關。他托付裴錦川的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