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這天，戚城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雪下得不大，似乎只是通知人們，冬天真的到了。

戚城機場，氣溫接近冰點，時清里面穿了件白色毛衣，外面罩著件淺灰色連帽羊絨大衣，黑色褲子下的腿筆直修長。

行李辦了托運，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插著口袋往外走，身影清冷孤傲。

她容色傾城，氣質出眾，放在人群中極其顯眼。是以，她一出機場唐毅就看到了，站在車子旁朝她揮了揮手，“時小姐，這里！”

唐毅和她打了個招呼，然后坐上駕駛座。

時清坐進后排，低頭看手機。

“我爺爺怎么樣了？”

“昨天時先生突然在花園暈倒，是對面的住戶發現的，現在在住院，醫生說是什么感染，我不太懂。”

“知道了。”

了解了大致情況，時清才給時永年打了電話。

“爺爺。”

“哎，清清，你回來了？”

“嗯，剛出機場。”

“不是讓你別回來嗎？怎么就不聽話呢。”電話那頭的老人嘆了口氣，狀似責備，卻掩蓋不了語氣中的欣喜。

“我要是聽話，就活不到今天。”時清沉默幾秒，又轉了話頭，“缺什么？我買點帶過去。”

“哎，你人來就好了，我這里小航都已經安排好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就到。”

掛了電話之后，她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偏頭看向窗外，眼角的淚痣顯得幾分邪氣。她既然回來了，那就不會聽話，這趟渾水，她必須要蹚。

戚城第一人民醫院。

唐毅是楚航的助理，平時也挺忙，把時清送到醫院他就離開了。

時清很不喜歡醫院這種地方，尤其不喜歡福爾馬林的味道，這會勾起她某些不好的回憶。

她的氣質本就是清冷淡漠的，踏進醫院后那種冷幾乎要滲到骨子里。

時清按下電梯走進去，就在門快關上時，走進來兩個男人。

走在前面的那個男人長身玉立，眉目清寒，氣質冷沉。黑色大衣顯得他身姿挺拔，禁欲疏離，即使在站這小小的電梯廂里也難掩一身貴氣，帶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穿著深藍色夾克，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手上提著個果籃，應該是來探病的。

電梯不大，站了三個人算不上擁擠，但時清還是沉默著往后退了兩步。

岑晏偏頭看了她一眼，女生單手插兜，低頭看著手機，側臉線條流暢，皮膚白皙。

眼睛好看，這是岑晏對時清的第一印象。

謝嶼剛準備按樓層，就發現時清也按了6樓。

岑晏和時清兩人氣勢都很強盛，謝嶼一時間覺得這電梯有些逼仄。

好在6樓也不高，很快就到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時清朝病房走去，巧的是，岑晏和謝嶼跟她同路。

住院部602病房是個單間。時清推開門就見時永年躺在病床上，靠著床頭看報紙，身形瘦削，病號服顯得他臉色格外憔悴蒼老。

“爺爺。”

“哎！快過來讓爺爺看看。”時永年躺在床上，朝時清招手。時清乖乖走到床邊。

“怎么瘦了？是不是沒吃好沒睡好？”

“不是，吃得挺好的。”

“坐飛機累不累啊？”

“不累，爺爺……”

“唉，爺爺知道你擔心，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人上了年紀身體多少都會有點毛病的，沒什么大事。”

說完，時永年轉頭才發現岑晏也站在門口。

“小岑啊，麻煩你了。”

岑晏微微頷首，“不麻煩。”

“清清，昨天就是小岑送我來醫院的。小岑啊，這就是我孫女。”

時清禮貌地朝他點點頭，“謝謝。”

“客氣。”他示意謝嶼將果籃放下，然后說：“既然您孫女回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了，您好好休息。”

“哎，好，多虧你了。”

岑晏和謝嶼朝走廊中間的醫生辦公室走去。

時清給他洗了個蘋果，坐在床邊削皮。

“怎么會突然暈倒？”

“可能是年紀大了吧。”

時清把蘋果遞給他，起身拿起床尾的病例看著。

醫生寫的字很潦草，但她能看懂。

“楚航要是不說，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不告訴我？”

時永年啃了一口蘋果，有點心虛地說：“我這不是沒事嘛，就知道你回來會一直叨叨。”后半句聲音小，但是時清聽見了。

別人家都是孫女嫌爺爺嘮叨，他倒好，嫌她嘮叨，要不是關心他，誰會愿意多費口舌。

她嘆了口氣，“那你好好歇著，我去找主治醫生問問。”

“去吧去吧。”時永年朝她擺了擺手。

她敲了敲醫生辦公室的門。

沈樾正在和岑晏還有謝嶼說話，聽到敲門暫停了對話。

“請進。”

時清進了辦公室，看到岑晏時頓了一下。

“我是602病人的家屬，想問一下具體情況。”

“你爺爺體內有病毒，這個病毒在他身體里有些時間了，現在突然大量增殖才導致他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之前好好的，為什么現在會……”

“V-67病毒知道嗎？”

時清搖了搖頭。

“這種病毒會逐漸蠶食人的身體機能，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V-67病毒在他體內潛伏了這么久都不爆發，但是他現在年紀大了，身體的抵抗力和恢復力都在下降，機能損傷也很嚴重。”

“有什么辦法嗎？”

“V-67至今沒有研究出抗體，現在只能給他用抑制劑，但是抑制劑只能阻礙病毒的繁殖，削弱對身體的傷害，并不能直接殺死病毒，而且這個過程對他身體也會有損傷。是藥三分毒的道理你應該懂。”

時清考慮了一下，“用藥吧。”

她無法做到讓時永年直面死亡，而她袖手旁觀。

“好，不過這個抑制劑的費用非常高，你爺爺這種情況，需要的劑量不小，你……”承擔得起治療費用嗎？

“一支多少？”

“三十萬。”

“付得起，用抑制劑的話，他……能堅持多久？”

“最多一年。”雖然很殘忍，但是病人家屬有權知道真實情況。

“知道了，多謝醫生。”時清覺得喉嚨有些干澀。

“好，多陪陪你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