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外少歡的爸媽在吵架，少歡帶上耳機選擇性裝聾。

弟弟走了進來，看著靠在角落里的少歡嘆了一口氣，然后也坐在了少歡的身邊，兩個人就這樣默默不語。

大多數家庭里的媽媽都愛嘮叨。

可是在少歡家一旦歡媽嘮叨起來，歡爸就會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和她媽開戰。

兩個人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

有時候少歡在想她爸媽之間有過愛情嗎？

為什么他們不能像霸道總裁文里那樣恩愛，哪怕是像豪門恩怨文里彼此作秀也好。

后來少歡才明白，或許爸媽之間曾經有過愛情吧……

可是再轟轟烈烈的愛情遇見平淡生活里的柴米油鹽也會黯然失色。

少歡生在一個小地方的普通家庭，她的生活不像朋友圈里那些炫富的人多姿多彩，就連她生活的小城都是走幾步就能逛完的地方。

少歡的爸爸也要為了一家人的生計而四處奔波操勞，少歡真是一個平凡到塵埃里的普通姑娘。

小時候的少歡是個調皮的小姑娘，后來爸媽開始吵架少歡覺得自己是爸媽之間的拖油瓶，于是她乖乖做一個好孩子想讓爸媽的感情因為她的懂事而有所緩和。

再后來，少歡發現，成年人之間的愛情總是那么干脆利落，不愛就是不愛，少歡帶了那么多年的乖乖女面具也沒辦法挽回四分五裂的家庭，索性她開始放飛自我，做起了鬼馬少女。

叛逆期過后的少歡，開始懂得爸媽的不容易，雖然她依舊不能原諒爸爸對感情的不忠，但的確這幾年的他盡到了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

叛逆過后的少歡，就像穿過濃濃迷霧站在云的上空開始把這個所謂的俗世看的透徹。

生活突然就像一杯冷水狠狠地澆在她身上。

……

“最近生意不好做，程浩跟我商量著想去BJ闖一闖。”歡爸坐在沙發上跟歡媽說。

歡媽冷笑一聲：“怎么？跟著你掙不下錢了開始自謀出路了？”

歡爸沒理會歡媽的話茬，接著說：“他說你兄弟也打算帶著媳婦一起去呢。”

歡媽依舊不依不饒的說：“程浩缺錢花嗎？他現在積蓄應該不少吧！什么事都是你替他頂著，你爸總是偏心他，你才是親兒子，地位還不如一個外來的女婿。”

程浩是少歡的姑父，是她目前不太喜歡的一個人。

“今晚我不想吵架，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再聊下去又該吵架了。”歡爸擺擺手。

“這些年你爸什么都向著你妹妹她們一家，對，就她們好，哄的你爸一愣一愣的，你爸這一輩子就是這樣改不過來了。”歡媽越說越激動，干脆吼起來了。

歡爸也不示弱，他的脾氣也上來了，拍著桌子吼道：“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能不能不提，隔三差五的拿出來說有意思嗎？”

歡媽說：“有意思啊，你們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你當初生病需要錢做手術的時候你爸他們都在一旁袖手旁觀，當初他們管過你嗎？現在好了，什么都得靠你，你還不落好，勸你幾句你又不聽，將來孩子們長大了都不愛和你在一塊兒呆著。”

歡媽這幾句話瞬間把少歡的七大姑八大婆都搬進來了，順帶著她和她弟也無辜躺槍了。

但是歡爸真的被歡媽的話激怒了，本來最近生意就不好做，生活壓力大，這下歡爸心理防線真的有些崩塌了。

“孩子？我在家怎么著孩子們了，是打還是罵了？每次孩子們和我要零花錢，要五十我肯定給一百，我盡我所能給你們最好的，我哪里對不住你們了，不管再累孩子和我要生活費我有說不給嗎？每次回家我都得收起疲憊就怕孩子們會多想，你想過一個男人有多難嗎？”歡爸也跟著吼了起來。

歡媽坐在沙發上不再進行“語言攻擊”。

少歡從小已經習慣爸媽吵架了，但是當她聽到爸爸用那么無奈的方式把一個父親的心聲說出來的時候她心里還是緊縮了一下。

成年人的奔潰得要在多絕望的情況下才敢毫無顧慮的表現出來。

可能是少歡真的長大了吧，能看清生活本來的模樣了，或許生活一直都是這樣，只是小時候我們在乎的僅僅是這顆糖好甜而已。

被逼所迫懂得生活以后，少歡才發現自己在這個世上多么渺茫，就像自己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一樣跌入沙漠的擁抱。

男人為什么叫男人？

男人不可以哭，遇事不可以躲避，他們的身后是一個家庭，他們是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爸爸，是老人的兒子，是家里的頂梁柱。

或許曾經歡爸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生活這個無情的打磨機器里，即使再苦再難也還是要咬著牙挺下去。

有時候少歡挺心疼她爸的，而她能做的只有盡可能的減輕他的負擔。

大學以后少歡很少和他要零花錢，她的零花錢都是她課余時間做兼職辛辛苦苦掙來的。

少歡的奶奶在歡爸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留下了兩個女兒，也就是少歡的兩個姑姑。

從歡媽嫁到這個家以來，少歡的爺爺就不喜歡歡媽，少歡長這么大也沒搞明白為什么她爺爺總是找她媽媽的茬。

說起家里的故事，少歡家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這真的絲毫不夸張，故事要從她出生那年開始講起。

從少歡記事開始，歡爸就經常加班不回家，少歡記事兒很早，很多個零碎記憶里就只有她和她媽媽。

少歡記得一個回憶碎片大概是在她三四歲的時候，那是個夏夜，外面下著大雨，一群人穿著雨衣打著手電筒扶著一個濕透且虛弱的女人進了她們家。

那個女人就是少歡的媽媽。

三四歲時的零碎記憶也只有這個最深刻了。她確定這是在她三四歲時候發生的事，因為在少歡五歲以后就被迫搬家了。

搬到了村子的荒嶺上，周圍都是墳地，她的新家便在荒嶺的一片樹林里，只是一間可以避雨擋風的小屋子罷了，沒有所謂的院子、大門。周圍的楊樹就是她家天然的院子，墳地便是她家的大門。

現在想想，為什么當時突然搬家了呢？

其實那個時候少歡一家是被少歡爺爺趕出來的，無處可去。少歡的爸媽只好借高利貸在村子荒無人煙的地方蓋一間勉強能遮風避雨的小屋子。

少歡真的很奇怪，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然而她爺爺卻不喜歡她爸，更何況她爸還是家里唯一的兒子。

可能是因為少歡她爸從小身體就不好吧，所以她爺爺在養老的問題上也不對少歡她爸抱有太大希望。

被爺爺趕出家門那年，少歡已經開始記事了，那個時候她才五歲，在荒嶺的小屋子里度過了她漫長的童年。

那個時候家里很窮，但是爸媽很努力的在掙錢，那時候的家還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灣。

春天的時候少歡會采幾朵花躺在剛長出野草的地上看天上的云彩。

少歡家屋后有一顆酸棗樹，夏天的時候她會往腰間別一個袋子去摘一大袋分給爸媽吃。

夏末的時候天氣轉涼，歡爸歡媽會帶著她抱上被子去屋頂睡覺，涼風斷斷續續的吹來，知了依舊在樹上響個不停。

那個時候還沒有霧霾，晚上的星空特別美，知了在叫，遠處隱約傳來村里的犬吠聲。

晚風吹過樹林，樹葉沙沙響。歡爸躺在旁邊指著牛郎星和織女星給少歡講他們的愛情故事。

直至今日少歡都很愛看星星，可惜現在的霧霾太重城市的燈光太亮讓星星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少歡總結了一下，可能五歲到七歲這個階段是她這二十幾年來最開心的幾年吧！

因為她上小學后，家里的經濟情況也逐漸有所好轉，爸爸不再像以前那么顧家，也不像以前那樣愛著媽媽了。

歡媽說：“夫妻兩個最可怕的不是貧窮，年輕的時候至少對未來有期盼，看著一無所有的家慢慢變得擁擠起來也是一種幸福。”

少歡在想她媽曾經也很幸福吧。

歡爸在少歡一年級的時候就出軌了，歡媽一時受不了打擊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于是家里開始日日夜夜的吵架，開始鍋碗瓢盆的一通亂砸。

少歡在想男人的本性都是如此嗎？窮的時候會緊緊抓住那個愿意陪你吃苦的人，稍微富裕點的時候就想給每個女人一個家嗎？

那年少歡爸媽感情開始出現裂隙，歡爸想盡一切辦法和歡媽吵架，本來少歡的爺爺就不喜歡她媽，所以她爺爺這下更加肆無忌憚的故意挑撥她爸媽的關系。

不僅僅是這個吧，那一年發生的事真是太多了……少歡至今都在慶幸自己能在這個滾滾硝煙的家里活下來真是個奇跡。

歡媽以前是很愛笑的，可是和歡爸結了婚后，承擔起了家母的擔子，少歡的奶奶去世早，歡媽嫁入陳家的時候少歡的兩個姑姑才不過十歲。

歲月磨人，少歡也是長大后在姥姥家衣柜的角落翻出了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那個時候的媽媽才十八歲，和一群女孩站在一起笑的格外開心。這么多年了，少歡從未見過媽媽再像十八歲時候那樣無憂無慮的大笑了。

能讓歡媽一直記仇的事應該就是她那兩個姑姑了。可能是因為從小沒了媽，所以她爺爺特別寵愛少歡這兩個姑姑。

少歡的大姑在十八歲的時候喜歡上了大她五歲的男人，于是她偷偷的私奔了，等歡爸和爺爺找到大姑的時候，大姑已經懷孕了。

于是大姑奉子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

不，你想的太簡單了。

第二年少歡的小姑也干出了同樣的事，她在工廠里上班結識了一個會耍嘴皮子的男人，于是生米煮成熟飯也走了老大的后路。

少歡的小姑在家偷偷吃了打胎藥，直到疼的子宮大出血歡爸和爺爺才發現這件事，那個時候小姑也才十八歲。

家里兩個女兒，都是未婚先孕。這下好了，不大的村子人們可算是有話題可聊了，那個年代網絡通信也不發達，人們枯燥的生活就靠嘮嗑來打發時間。

少歡小姑的第一個孩子沒能保住，小姑出了小月子以后在一個深夜跟著那男人走了。

過了幾月歡爸把小姑找了回來，長兄為父，爸爸看到自己不爭氣的妹妹，一氣之下把少歡小姑打了一頓，小姑不再鬧了，整天待在家里郁郁寡歡。

少歡爺爺受不了村里人的風言風語，于是開始給少歡小姑安排相親，想著盡快把二女兒嫁出去以了結她的風流之事。

很快經過媒人的介紹隔壁村一個小伙子不介意小姑的風流往事愿意娶她為妻。

相識不過一個月，見了三次面，兩家便開始著手準備結婚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姑在自己的婚姻上沒有話語權。

彩禮要了一萬一，寓意萬里挑一。就在所有人都在準備他們的婚事的時候少歡小姑又消失了。

少歡爺爺和歡爸吵了一架，差點打起來。爺爺怪歡爸不管兩個妹妹，歡爸怪爺爺不僅老思想老古板還肆意縱容兩個妹妹胡來。

最后兩個人思來想去決定把這門婚事給退了，成全少歡小姑和那個男人，于是這個風流倜儻的女人從此遠嫁他鄉。

很多年里，陳家兩女的往事就這樣在小鎮上口口相傳著。

有了前車之鑒，少歡爸媽自然更要把家里的女孩兒管嚴些，以免再次成為別人的話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