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賢良淑德，約束禮法，沒有一樁與我相配。”

“人皆厭我自私嬌縱，卑劣惡毒，你又因何娶我？”

——姬姝

“這世間的賢良淑德、約束禮法，沒有一樁在我心上。”

“我不過是想，我陰狠兇惡，自恃孤高，與你倒也算良配。”

——晏閼

*

我為你備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奩，十里紅妝。

這浩浩山河于我無用，若你愿意，亦可贈你作聘，你看可好？

*

如遇人間姝色，當以日月華光與。

*

圖璧十七年。

景帝頭戴十二旒冕冠，身穿蜀錦織就的五爪龍紋袞服，緩緩登上高臺。

這位年輕帝王，年幼國破家亡，隱忍負重多年，心思縝密，步步為營，終于在其十九歲的年紀，匡復晏氏圖璧。

*

囚車游過繁華街巷，喧嚷的吆喝聲如同斷弦琵琶，逐漸歸于沉寂。

而此時，不知何人往那昔日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金枝玉葉忒了一口沉痰。

那金枝玉葉終是垂下驕矜的項首，再不復從前榮光。

粗布麻衣的老叟擲去白菜，倏然高喊:“是她！逆賊姬元的獨女！”

喧囂又應聲而起。

長街盡，古巷口，垂髫之年的幼童目光澄澈，稚聲詢問其母:“阿娘，何為逆賊？”

荊釵婦人屈膝半蹲，與其平視，聲音婉柔而堅決:“犯上作亂、不忠不義者為逆；作奸犯科者為賊。”

“吾兒他日，切莫行不仁不義之事，須做忠君報國之人。”

幼童似懂非懂:“阿娘，兒記住了。”

*

囚車于刑場停落。

被枷鎖杻械定住的少女褪卻往時華服，僅著了一件赭色囚衣，襯的她面如朝霞，艷若桃李。

鐵鏈伴步履聲微晃，瑯瑯竟似琉璃玉器驟碎。

押差扣其臂膀，一步一步臨近那斷頭奪命之所。

官宦手捧明黃圣旨，朗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亂臣之女姬氏，奢侈糜爛，魚肉百姓，為一己之私，搜刮民脂民膏，廣置殿宇樓臺。可謂喪盡道義，悖逆天常，貫盈惡稔，罪不容誅！朕今受天命，得登大寶，為天下君長，自當為民除害，斬此女于高臺，還天下之清明！即宜宣示，令知朕意。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臺之下，天下黎民皆心悅誠服，俯首稱臣之音一聲高過一聲。

舉國稱頌少年帝王的功德圣明。

少女未施粉黛的面容清如醴泉，她揚首觀那高臺之人，勾唇一笑，淡聲譏諷:“爾為天下君，卻非吾之主。”

“本宮甘死，卻非受爾之旨死。”

“成王敗寇，如此而已。”

午時三刻。

監斬者自簽令筒取一枚木簽，大喝道:“斬！”

冷硬火簽令應聲落地，少女赭色囚衣垂地而蒙塵。

劊子手面無表情，揮舞手中鋒銳長刀，那利刃便頃刻間劃破女子血肉。

少女合眼，神色平靜而坦然。

十六歲的人生短暫匆忙，仿佛也不過走馬觀花的一剎。

鮮血四濺，將那囚衣染的愈發鮮亮。

是極致的嬌艷。

而后，一切歸于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