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清晨，寒風刺骨。天微微亮，霧氣彌漫。徐家村籠罩在一片濃霧之下，十分靜謐，偶爾聽見狗吠聲，很快又飄散在寒冷的空氣中了。

八歲的李陌挑著擔子，在濃霧中形色匆匆，似乎前面就是光亮包裹的地方。奶奶曾講過的鬼故事，此刻正撓著她的心尖兒，焦慮不安。

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紅蘿卜，大白菜摔了一地。

李陌強忍著顫抖的心臟，幾乎是半閉著眼睛，用手摸著地上的菜，放進籃子里。迷糊的霧里，感覺到四處都是張牙舞爪的鬼魂。李陌分不清真相。

“小妹妹！摔了？”

兀的！一個男性聲音響起！

“啊！”

李陌手里的蘿卜被嚇得滾老遠。

“你。。。你。。你是人。。。是鬼？！”李陌尖叫著，雙手擋在面前胡亂揮舞。

只見迷霧中走出一個高大的男子，高出李陌許多，面目并不可憎，國字臉，濃眉大眼，身體隱在濃霧里，若隱若現。

男子撿起腳下的蘿卜放進籃子里，彎下腰湊到李陌面前。

“你睜開眼睛看看呢！”

李陌瞇著眼，眼淚早已掛滿了臉頰子。

男子扶起李陌，彎腰撿起地上的蔬菜。

“你到哪去，我送你吧！”

李陌未說話，慌亂的挑起擔子就往前跑。

“你可小心著點！別又摔了！”男子看著瘦弱的李陌，甚是擔憂，追了上去，李陌聞著腳步聲，越是跑得快。

好在霧氣隨著天色逐漸散去，男子見李陌上了水泥路，便放下心來，轉身往回走，扶起自行車，路邊杉樹下，躺著一個孤零零的紅蘿卜。

男子搖搖頭，騎上自行車，朝不遠處的學校趕去，想起剛才穿著棉布鞋的女孩子，嘆口氣，“不知又是哪家被父母留下的孩子。”

李陌顫抖著心，不知道哪來的勁，一路奔到了菜市場門口。

菜市場熱鬧的很，來來往往的人群，李陌才獲得一絲安全感，放松的靠在墻壁上，雙手捂著胸口，大口喘著粗氣。

“小陌，你奶奶呢？身子骨還沒好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拎著蛇皮袋駐足在攤前。

李陌慌忙的擦了擦鼻尖的汗，抬起頭笑嘻嘻的回道，“李爺爺早！”

說完又熟練的鋪袋子，在袋子上碼好菜。“李爺爺今兒要點什么？”

“兩顆白菜！”

李陌又熟練的裝袋，稱重量，老爺爺微笑著說道，“你這丫頭這幾日也被鍛煉出來了，熟練得很嘛！往后可以讓你奶奶歇歇了。”

李陌禮貌的笑了笑，收過錢，看著李爺爺遠去的背影，心里想道，要不是早起黑乎乎的瘆人，賣菜倒是件趣事。

正想著哩，不遠處一清秀少年，十三四歲的樣子，穿著白色襯衣，披一件灰色襖子，往李陌攤前跑，手里拿著兩個包子，鼻尖滲著汗，大喊著，“小陌！小陌！”

李陌瞬間兩眼發光，驚喜的回應道，“柳哥哥！”隨即又掉下兩顆淚來。

這李陌嘴里喚的柳哥哥，名叫柳一帆，與李陌同村，住在村頭上。

柳一帆把包子往李陌手上一塞，摸了摸李陌臉頰，“丫頭，抱歉哈，今兒來晚了。”又順手抱住李陌的肩膀，充滿大哥氣的說，“哭什么呀？我這不是來了嘛！”

李陌低著頭，“剛才，剛才。。”

“丫頭！來幾斤蘿卜！”一頭發花白的老奶奶笑瞇瞇的，錢已經放在李陌面前的木盒子里了。

柳一帆熟練的裝好遞了過去，老奶奶拎起袋子往菜市場里面走，不時回過頭來看看，嘴里碎碎念著，“可憐的兄妹倆！”

李陌又接著說道，“剛才見著鬼了，怕。。”

少年哈哈大笑。

李陌白了一眼，拿起包子狼吞虎咽。

“小陌，慢點吃。”柳一帆揉揉身邊女孩子的頭發，一臉寵溺。女孩子矮他一個頭，一抬手就能摸到頭了。

“這世上哪有鬼！”

李陌不服氣的爭論道，“就是有！就是有！”

少年微微一笑，“那就有唄，咱小陌這樣可愛，就算是鬼，也是保護你的。”

“來兩斤蘿卜！”

“來顆白菜！”

。。。。。。。。

兩孩子攤位上的生意好得出奇，很快就賣光了。這前后左右的攤販們，都沒賣出多少哩。

李陌拿出盒子里的錢，一張一張數，“一塊、兩塊、、、”甚是滿足。

“小陌，長大了我掙好多好多錢，你可以使勁花。”少年突然異常嚴肅的說道，像是在說一件非常莊嚴的事情。

李陌一口唾沫吐在指尖上，頭也不抬，繼續數著錢，“一起掙吧。嘻嘻。。”

眼看著東方露白，太陽漸漸升起。一高一矮兩個孩子拾起秤砣放進簍子里，男孩子一手牽著女孩兒，一手扶著肩膀的擔子，有說有笑的朝著學校走去。

老遠望去，學校門口擺攤的爺爺奶奶們已經各自就位，陸陸續續有孩子們背著書包進入校門。校門口左側有個高個子，國字臉的男人笑瞇瞇的迎接著每個孩子。

李陌心頭一驚，好熟悉！待走近，發現就是早上出現在濃霧中的男人。

男人也發現了李陌，微笑著走過來，李陌往男孩子身后躲，男人瞟了一眼男孩子身上的擔子，微微笑，說道，“我叫汪春華，新來的教導老師，你們好！”說著又轉向男孩子，“你是柳一帆吧！學校第一名，我來時看過你照片了。很不錯！”

柳一帆放下擔子，向著汪春華敬了個禮！又戳戳李陌，“小陌，不用怕，這是教導老師。”

汪春華哈哈大笑，彎下腰來，“你叫小陌呀？很能干！你看我可不是鬼！”說著在自己臉上捏了捏，露出一副痛死了的表情。

李陌一瞬間被逗笑了。

“擔子放我辦公室吧，小陌，放學你來找我取。”汪老師拎起擔子往學校里面走去。

“沒媽的孩子，沒人疼咯！”一群男孩子從不遠處編著歌兒小跑著過來。這不是別人，是李陌的幾個同班同學，經常拿李陌開涮。

“一群有娘教沒娘養的東西！”柳一帆擼起袖子，“再喊小心打到你們滿地找牙！”

男孩子們做著鬼臉從柳一帆身邊奔過，又大聲喊道，“你有娘，也是偷人的娘！不害臊！”

柳一帆怒著奔過去，就要開揍，男孩子們一哄而散，竄到教室里去了。

李陌緊緊抿著嘴，眼珠子在眼睛里打著轉兒。

柳一帆彎下腰，用臉頰在李陌臉頰上輕輕碰了碰，輕輕說道，“小陌，別難過。有哥哥在。”

隨即牽著李陌，把她送到了二年級的教室，自己又上樓走到了最邊上的六年級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