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鶯鶯你給我站住！”

裴鶯鶯正有一搭沒一搭和綠珠說著話，冷不丁被人攔住去路，光聽那趾氣高揚的聲音便能分辯出來來人是誰。

“堂妹也是去給祖母請安的？”

裴鶯鶯面上掛起一副乖巧得體的笑，儀態舉止也讓人全然挑不出一點錯處來。她越是這般看起來乖巧懂事，裴如意便越是討厭她。

也不知道這裴鶯鶯是中了什么邪風，從那日投湖未遂醒來之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開始見天兒往益春堂跑，討得了祖母的歡心，連父親對她的關心都比往日多了些。

裴如意想不明白，只一味將被裴鶯鶯奪走的寵愛的原因歸咎于裴鶯鶯比她會裝。她伸直了胳膊，毫不客氣地將鋪滿了碎石子的小路堵了個嚴嚴實實，看樣子是不打算讓路了。

“說了許多次要喊堂姐，妹妹怎么就是不長記性呢，難不成又要堂姐去同大伯父說道說道？”

裴如意被噎得一頓，伸直的胳膊不由得往下垂了垂，身子卻依舊沒挪開半步。

“你...你之前在你那小院不是待得好好的，偏生最近開始出來作妖，你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盤！”

裴鶯鶯走上前一步，伸手將裴如意往旁邊撥了撥，她手上沒用勁，裴如意卻順勢往地上躺去，伴隨著哭喊聲響起，小花園里干活的仆從便紛紛往此處看過來了。

“雀姐兒，這下可遇上敲竹杠的了。”

系統幸災樂禍的聲音入耳，裴鶯鶯卻也不惱，反而低頭望著坐在地上哭鬧的裴如意，忽然就紅了眼眶。

她再次開口的時候，說話的聲音已經含了濃濃的哭腔。

“堂妹平素欺我辱我，我都一而再三地忍讓，今日卻說我是沒爹娘的孩子......”

裴鶯鶯話未曾說完，反而抽噎地上氣不接下氣，那單薄削瘦的身子瞧著就讓人心疼，綠珠很有眼見力地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裴鶯鶯，隨后也落下幾滴淚來。

反觀地上坐著的毫無儀態正嚎啕大哭的裴如意，那些仆從倒是更愿意相信被欺負的是裴府二房的獨女裴鶯鶯。

小花園這邊的事早就被傳到益春堂去了，裴老夫人腿腳不便，只讓顧嬤嬤帶了兩個丫鬟過來請兩人過去。

剛進了益春堂的院門，裴如意便要搶在裴鶯鶯前面走，沒成想卻將顧嬤嬤撞了一下，幸好有身邊的丫鬟扶了一把，她這才不至于整個人都向后仰去。

裴如意只怔愣了一下，隨后很快將心下的忐忑壓下，快步往內院走去。

“嬤嬤無事吧？”

顧嬤嬤甫一抬頭便對上了裴鶯鶯望過來的視線，裴鶯鶯的那雙眼睛依舊紅腫著，眼里了滿含擔心，卻很能撫慰人心。

“多謝二姑娘關懷，老奴無事。”

顧嬤嬤笑著朝裴鶯鶯點了下頭，“二姑娘心善。”

二人走到內院的時候，裴如意正安安靜靜地坐在裴老夫人下首，很是乖巧的樣子，裴鶯鶯瞧了只覺得好笑，面上卻不顯半分。

裴老夫人最不喜歡有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裴如意之前在這上面吃過虧，如今倒是長了記性。

“給祖母請安。”

“鶯鶯，快到祖母身邊來。”

裴老夫人笑瞇瞇地朝裴鶯鶯招手，喚她快些過來，裴鶯鶯也不曾推辭，很快走到裴老夫人面前。

“昨日顧嬤嬤遇見你院里的丫頭出府去包了藥，可是咳嗽又嚴重了些？”

“前日貪了涼，昨日便有些咳嗽，孫女又讓您擔心了。”

裴老夫人伸手拉過裴鶯鶯，讓她坐在了自己身側的位置。

裴鶯鶯的父親是裴老夫人的第二個孩子，可惜很快就戰死沙場，她娘親沒多久也郁郁而終，裴鶯鶯自打娘胎里帶出來的病癥，身子骨一直孱弱，在父母雙雙離世之后便有了咳血之癥。

大房對她避之不及，唯恐會被沾染上些什么，反倒是平素瞧起來與二房不怎么親近的裴老夫人，不僅見天兒讓人請了大夫給裴鶯鶯治病，她自己也來看過裴鶯鶯好幾次，又在佛祖菩薩面前許了心愿，可惜，那時候的裴鶯鶯已經藥石無醫了。

裴鶯鶯投湖未遂之后，所有人都以為她救不回來了，只有裴老夫人在佛堂內枯坐了一天一夜后，拖著病體去了沉香苑。

裴鶯鶯那時候燒得迷迷糊糊地，忽然感覺有人將她從冷水里撈了上來，她睜開眼看了下裴老夫人，又很快睡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身上的那些病莫名其妙地都沒了，還多了個整天在她耳邊喊她“雀姐兒”的系統。

“方才在小花園，你們兩個小丫頭又鬧矛盾啦？”

“祖母！堂姐剛才不僅推了我，還說我編排她！”

在見識過裴鶯鶯惡人先告狀的搶占先機的辦法以后，裴如意這次倒是有樣學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告了狀再說。

“堂妹說什么便是什么吧，總歸都是姐姐的錯，祖母要怪，就怪孫女好了。”

裴鶯鶯捏起帕子擦了擦眼，再多余的話再沒了，卻足以讓裴如意目瞪口呆。

“裴鶯鶯你...!”

“夠了！”

裴老夫人猛地拍了下桌子，卻唬得裴如意當即便跪在了地上，大氣都不敢出。見裴老夫人面上添了不虞之色，裴鶯鶯便惴惴不安地站了起來。

“鶯鶯坐著罷。”

裴老夫人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裴鶯鶯坐下，隨后又將視線放回到正跪在地上的裴如意身上。倏爾，只見她嘆了口氣，讓顧嬤嬤過去將裴如意扶了起來。

“裴府不是什么小門小戶，規矩要有，門風要正，其中一條便是要懂得長幼有序。平素你們小打小鬧，老婆子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倒也不是說非要用規矩束縛住你們，只是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如意知錯了。”

裴如意低著頭，垂于身側的兩只手早已握成拳，大抵心里還是不服氣的樣子。裴老夫人心下失望，沉了沉聲，“回去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抄上兩遍，什么時候抄完什么時候遞過來。”

“是。”

裴如意只覺得滿腹憋屈，一肚子委屈無處可訴，不情不愿地答應了后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