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從庭出軌了，我一直知道。

所以當他為了楊思思要求離婚時我非常平靜，安靜地退出了他們的生活。

我愿意成全他。

他卻后悔了。在我消失后找遍了每一個角落。

可他卻不知道，那時，我早就死了。

1

從媽媽病房里出來，我再次撥通了簡從庭的電話，不出意外又是忙音。

打開手機編輯短信，「媽媽可能就要走了，你能來看看她嗎？」

我知道他大概率不會來，可還是抱著一絲期待。

不為別的，只是想讓媽媽安心。

果然，晚上收到他的消息，很簡單的一句話：「最近忙，過幾天我抽空去一趟。」

我了解他，這多半是搪塞。

那時，我正在給自己過二十七歲的生日，融化的奶油蛋糕在桌子上沉默，就像我和簡從庭日漸傾塌的婚姻。

媽媽今天昏迷了一天，于是我的生日便再沒有一句生日快樂。

我坐在昏暗的燈光里回憶，我和簡從庭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明明很久以前，他也曾把我攬在懷里承諾：「寧寧，無論有多忙，這天我都一定陪你一起，我愛的女孩，每一個生日我都舍不得錯過。」

那時我們還年輕，經濟狀況剛剛有了好轉，他提前結束出差在我生日的晚上匆匆趕回家，捧著鮮花和禮物，在我驚喜的笑容里緊緊抱住我。

那時他愛我，我相信他對我許下的承諾是真心的。

但是現在他不愛了，承諾說散也就散了。

2

算起來我們大概有兩個月沒見了，上次見面還是在媽媽的病房外。

我剛打了熱水回來，看到他在媽媽的床前和她說話。

媽媽看起來很高興。她那樣敏感，或許早就察覺到了我和簡從庭的婚姻出現了問題。但新年前夕簡從庭能來探望，她便大概覺得這場婚姻仍有挽回的余地。

簡從庭在人前從來都是溫和的，在媽媽的病床前體貼地關心她的身體。

見我回來便禮貌地起身：「媽，我和寧寧談些事情，您好好休息。」說著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媽媽笑著應聲，轉頭看我，眼底藏著些許期待。

我能讀懂她未開口的話語，她希望我和簡從庭能好好過。

可是她不知道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我和簡從庭走到門外，他的聲音不復剛才禮貌虛偽的溫柔，冷凝地開口：「溫寧，今年除夕跟我回家過年。你媽這邊，我出錢請護工來陪著，兩三天而已出不了問題。」

我皺了皺眉，有些為難：「從庭，醫生說媽媽或許只剩幾個月的時間了，這很有可能是她能和我過的最后一個春節，我想陪她一起。」

簡從庭皺起好看的眉頭，從前望著我滿溢著溫柔的眉眼如今只剩不耐。

「溫寧，當初娶你我爸媽就是不同意的，你單親家庭長大本來就讓他們不滿，如果連春節都不回去，你讓我爸媽怎么看你？聽話，我這是為你好。別讓我爸媽生氣。」

我實在沒想到簡從庭會這樣說，一時間有些怔愣。

他一直知道，沒有見過爸爸是我心中不能觸碰的遺憾。如今我們的感情出現了問題，我的軟肋就成了他刺傷我的武器，只為了我能順從他的想法。

或許他一向如此，從來只要求我對他必須無條件服從。

苦澀好像從心底漫上來。

「簡從庭，你知道的，我放不下媽媽，我不能讓她春節也一個人過。」到如今，我仍然試圖獲得他的理解。

他卻好像耐心告罄，丟下一句，「好，你別后悔。」便轉身大步離去。

然后，我們倆就再沒了聯絡。連我除夕晚上被媽媽催著打電話過去拜年，也被他直接掛斷。

我在媽媽面前強裝歡笑，「媽我們上午聯系過了，他還關心您的身體，現在他那邊大概在放煙花沒聽見電話，等過一會兒我再打過去讓他給您拜年。」

也不知媽媽信了沒有，只是再沒提起。

我假裝看不到媽媽眼里的擔憂，強笑著搪塞，便好像遮掩了過去。

3

時鐘一分一秒的走過了十二點，宣告我二十七歲生日的結束。

我默然收拾好桌上沒吃一口的奶油蛋糕，其實我是想嘗嘗的，巧克力蛋糕是我曾經喜歡的口味。也是簡從庭唯一能接受的甜品味道。

可最近這段日子我已經很少能吃得進這樣甜膩的食物了，胃里時常燒灼著疼痛。

我沒有再聯系簡從庭，不想打擾他和楊思思浪漫的約會夜晚。

楊思思剛剛給我發來一張簡從庭系著圍裙在廚房做飯的照片。

我從來不知道簡從庭竟然會做飯。

即使是在我最忙的那段日子，為了支持簡從庭創業，每天要上六節課賺我們的生活費和媽媽的醫藥費。

只因為他撒嬌說不喜歡吃外賣，我依然會每天按時準備好早飯，中午下課回家利用短暫的午休時間做好午飯給簡從庭送到公司。

原來他穿上圍裙給另一個人做飯是這個樣子。

我知道楊思思的存在大概是一個月前。是她自己聯系我的。

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我的聯系方式，給我發了一張她和簡從庭牽手的照片。

她說他們已經在一起一年多了，算下來大概就是在簡從庭事業剛剛步入正軌時開始。

那時候媽媽病情突然惡化，我便辭了職專心照顧她。

我本以為是那段時間我對簡從庭的疏于關心導致我們的感情出現了問題，只要我對他好好解釋他一定能夠理解，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了我們八年的感情。

楊思思那時候是他助理。

后來我才知道，當時我親手給簡從庭準備的愛心午餐，幾乎都被簡從庭投喂到了楊思思肚子里，只因為楊思思稱贊了我的手藝。

我輕而易舉地從她發給我的照片中認出了那是簡從庭的手。

無名指還戴著我和他的婚戒。

那是我倆經濟狀況好轉后，一起設計又找人定制的，世界上只有這一枚。

我不太能記得當時看到照片時的心情如何。好像心臟被驟然捏緊，大腦空白了一瞬，有什么曾經支撐著我的東西頃刻間從四肢百骸消散殆盡。

所有從前刻意忽略的改變和輕視在那一刻盡數涌現。

我們相識八年，最困難的時候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共同分享一盒泡面，他說他對不起我，我應該過更好的日子。

「沒有什么是更好的日子了從庭，我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日子。」

我們緊緊依偎，窗外呼嘯的風揚起砂礫，一下一下敲在窗上，我從來敏感的心在那一刻卻無比寧靜。

我想就是他了，是我一輩子的歸程。

剛拿到戒指時，他小心翼翼地戴在我的手上。「寧寧，戒指戴上就不能摘下了，這一輩子你都是屬于我的。」

「我終于娶到你了。」他說。眼睛里的真摯和誠懇不是假的，大抵那時他真的愛我。

他現在看向我時的不耐和厭倦也是真的，說不愛便輕易的不愛了。

4

我和他相識在十九歲。

那時我剛剛大三，媽媽確診肺癌。我白天在醫院照顧她，晚上在學校附近學長開的一間咖啡廳里做兼職。

微薄的積蓄和生活的壓力沒時間留給我悲傷和哭泣。

簡從庭那時剛剛開始準備創業，經常在咖啡廳里工作，穿著干凈清爽的白色襯衫，有時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客人陸續走光，咖啡廳里常常只有我和他，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相依為命。

我便把咖啡廳白天沒有賣掉分給員工的甜品打包，把我的那一份悄悄放到他的桌上。

后來我才知道他其實不愛吃甜食，但為了不拂了我的好意，每次都硬著頭皮吃下。

時間長了，我們似乎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他跟我表白時沒有鮮花也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

只是在一個平常的夜晚，咖啡廳暖洋洋的燈光灑下來，他的眼睛里折映著細碎的光。

他問我：「溫寧，我們要不要在一起。」

那時我以為他是我生命中為數不多的運氣，是我貧瘠的幸福里開出的頑強的花。

我毫無意外的同意了，我以為那是我們獨一無二的默契。

這默契支撐著我們走到一起，也能支撐著我們走完一輩子。

他食言了。

又或許從頭到尾都是我的妄想。

5

我沒想到簡從庭會主動聯系我，就在我生日的第二天。

持續的精神壓力和胃部疼痛讓我很少能睡一個整覺。

再經歷了一整晚的輾轉失眠后，我好像終于陷入了半睡半醒的夢境。夢里是曾經的回憶。

簡從庭依然是大學時候的樣子，褪去了現在打磨好的干練和從容，那時他眉梢眼角還是青澀的意味。

他向我許諾：「寧寧，我一定要給你最好的生活。」

那時的我只是輕輕擁抱著他，我說：「簡從庭，我不要最好的生活，我只要往后的日子我們能一直在一起。」

夢境被鈴聲打斷，戛然而止。

我拿起手機接聽。

「溫寧，有點事情需要我們聊聊，我現在回家，你在家里等我。」電話里傳來簡從庭冷淡的聲音。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我起床洗漱，去廚房把前一晚泡好的米放進鍋里開始煲粥，打算等簡從庭談完就給媽媽送去。

我知道簡從庭要和我談什么。

楊思思懷孕了，他大概等不及了。

昨晚，楊思思就給我發了她的驗孕單，「溫寧姐，我已經懷上了從庭哥的孩子，你知道的，他一直想要個孩子，求求你成全我們，給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更何況，從庭早就不愛你了。」

我從來沒想過不成全他們，離婚即便他不提我也是要提的，只是不是現在。我必須讓媽媽沒有掛牽的走。

開門的聲音響起，簡從庭回來得很快，我才剛剛把米放進砂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