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直想要給爸爸生一個和爸爸一樣溫柔的男孩。

我的到來打破了父母美好的二人世界，打破了他們對美好生活的期望。

他們想打掉我，但是媽媽身體孱弱，經不起折騰。

生下我之后，她毫不猶豫把我丟在鄉下十幾年。

媽媽說：「如果不是因為你，我的生活根本不會被打破，不要恨我，要恨就恨你自己！」

我一直不明白媽媽為什么如此厭惡我。

我長大后，她開始愛我了。

那一刻，我釋懷了。

1.

我的到來，是我父母情動之后的一場意外。

爸爸偷偷塞紅包給醫生，知道了媽媽肚子里懷的是女胎。

他們想打掉我，但是奶奶怕打胎對媽媽身體不好，極力勸阻媽媽將我生下來。

鄉下的安靜，并不能讓躁動的媽媽停歇下來。

看著臃腫肥胖的小腿，無休止的孕吐，還有肚子上瘋長的妊娠紋，媽媽上上跳跳瘋狂捶打著自己的肚子，要拿椅子砸向自己的肚子。

她大哭大叫：「我的身體我最清楚，我寧愿打了她，也不愿意把她生下來。」

醫生說媽媽患上了嚴重的產前抑郁癥，全家都不敢刺激媽媽，生怕她做傻事。

奶奶在一旁更是嚇得不知所措，只能拼命攔住我媽媽，防止她做傻事。

她抱著媽媽哭著求她：「你不是喜歡男孩子嘛，保不準生下來的就是個男孩，那個醫生的話不可信?！?

「阿蘭，我看著你肚子尖尖的，一定是個男胎。阿蘭，我求你不要做傻事?！?

媽媽聽了奶奶的話，才消停下來：「真的是男孩子嗎？」

爸爸是個風雅的人，他深愛著媽媽，也希望媽媽生下來的是小王子。

這樣，大王子和小王子可以一起守護公主，像騎士守護自己的玫瑰一樣。

七八月的時候，媽媽在外面不小心滑倒，導致大出血，九死一生才生下了我。

結果大失所望，生下來的是女胎，皺皺巴巴的。

爸爸知道我是女胎后，看都不看一眼就去照顧媽媽了。

「阿蘭，你受苦了?！顾\地在媽媽額頭落下一吻，溫柔至極。

在醫院里，爸爸親力親為，事事盡心，得到了病房內所有人的稱贊。

他是一個好丈夫。

只有奶奶守在嬰兒保溫箱旁，落著淚水。

枯瘦的身影覆蓋住我。

媽媽知道她生下來的是女胎后，看向奶奶的神色冷了幾分。

她當初要是去打胎，便再難受孕。

她覺得奶奶是故意的，故意勸她生下我，好讓沈家不斷后。

媽媽是在鄉下養的胎，也是在鄉下生的我。

出月子后，她毫不猶豫地走了。

媽媽為防止身材走樣，她拒絕給我喂母乳。

她日日忙著上瑜伽各種修復班，沒有再來看過我一眼。

2.

奶奶說，我年紀小，是離不開父母的年紀。

「阿蘭，給孩子起個名字吧。你瞧瞧，她多可愛?！鼓棠瘫е易艘灰沟幕疖噥淼匠抢铮Ｍ麐寢尪嗫次乙谎?。

爸爸出去遛狗了。

「寶寶，讓媽媽好好看看你?！箣寢尩穆曇粼诳蛷d響起，卻不是對我說的。

奶奶抱著我僵立在一旁，叫了她幾聲都沒聽見。

我嗷嗷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停。

懷中的貓似乎受到驚嚇，跳出了媽媽的懷抱。

「煩死了，一天到晚哭個不停。」

我吵得她抱著貓摔門而去，「就叫多余吧。」

奶奶抱著我默默流淚：「真是造孽啊，害了你又害了你爸媽。」

奶奶給我起名「唯一」，她說我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是她唯一的心肝寶貝。

我一天到晚一直哭鬧不停，奶奶怎么哄都沒有辦法。

「媽，你管管行不行？」媽媽被吵到頭痛：「有病就帶她去醫院?！?

「阿蘭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吵到你們了。」奶奶不知所措，只能抱著我在屋內轉來轉去，但我怎么哄都哄不好。

「煩死了?！箣寢屗らT回屋。

爸爸媽媽受不了，以工作為由搬去了他們單位的宿舍。

爸爸媽媽是一個單位的，在他們單位可是模范夫妻，羨煞旁人。

但單位宿舍不允許養寵物，他們的寶貝兒子寶貝女兒只能被留下來。

他們會挑著固定時間回家遛狗，逗貓。

這一次，爸媽回得很早，下午4點就回家了。

我已經學會說話走路了，能很流利地說「爸爸，媽媽」了。

奶奶抱著我，高興得讓我叫爸爸媽媽。

但是他們沒有回應，轉頭便牽著狗抱著貓出去了：「寶寶，爸爸媽媽帶你們出去玩呀。」

奶奶心疼地摸著我的腦袋，我卻癢地咯咯笑。

奶奶去做飯了，我透過窗戶看見爸爸媽媽坐在椅子上給貓喂貓條。

媽媽抬頭，她的目光終于看向了我。

我好像看見她向我笑了。

我蹣跚著，朝著他們的方向跑去。

「爸爸……媽媽……」

跑著跑著，我好像發現自己的影子越來越長了。

等我從屋子里跑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天也已經黑了。

饑餓，害怕，我只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哭累了，我模模糊糊好像睡覺了。

天徹底黑了，一抹亮光照來，是奶奶著急的哭腔：「一一，唯一，你在哪里？」

夜里，我發起了高燒。

醫生我和動物接觸過多，小孩子不懂事不慎誤食了些動物毛發，讓奶奶注意不要讓我和動物過多接觸。

等我有意識的時候，便聽見了媽媽不耐煩的聲音：「生病了就去醫院看病，我不是醫生，不會看病。我更不是她的保姆，不會照顧人，我也沒有時間精力去管她。」

「媽，你有空就帶她去醫院看看吧?！拱职值穆曇魝鱽恚骸赴⑻m很累了?！?

「你們對得起……」奶奶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便掛斷了。

奶奶囁嚅著不知該說什么。

我在醫院發了很嚴重的高燒，燒了幾天才退燒。

奶奶說爸爸媽媽很忙，才沒有來看我，爸爸媽媽還是很愛我的。

我很想他們，但是我不想讓他們生氣。

我是乖小孩，我很乖的。

3.

我出院回家的時候，媽媽也在家里。

她拿著貓條和果凍在喂貓，一點也不嫌臟。

但是她經常說我臉上掛著鼻涕，臟兮兮的，不能弄臟了她的漂亮衣裳。

修長白皙的手指撫摸在貓的背上，語氣溫和有愛：「寶寶，你們受委屈了。等媽媽有錢，我媽媽一定給寶寶買大房子。」

奶奶叫了她一聲:「阿蘭。」

媽媽頭也不抬，悉心呵護著懷里的貓咪。

「媽，你怎么不按時給寶寶吃飯，寶寶都餓瘦了。」媽媽責怪著奶奶。

我縮在奶奶的背上，盯著溫柔的漂亮媽媽。

爸爸媽媽才不是同奶奶說得那么忙。

他們就是不愿意來看我，不想把這份愛給我而已。

他們明明對懷里的貓咪笑得那么開心，還“寶寶，寶寶”叫著。

奶奶說道:「阿蘭，一一病了這么久，你們當父母的也不來看看，我哪里有時間照顧得了它們。」

「這么嬌氣呀，生病也要住這么久的醫院，醫院哪樣不要錢？小孩子哪里會有什么病，是她矯情吧?！?

奶奶什么話都沒有說，把我背到床上，給我蓋好了被子:「一一乖，先睡覺?！?

她見我閉上眼睛，便關門出去。

但是我一點都不困，外面很快傳來爭吵。

是奶奶和媽媽在說話，我跳下床，小心扒在門后。

「孩子不見了，你們不著急，孩子生病了，你們也不顧不理。你們還是孩子的父母嗎？天底下哪有你們這種父母？」奶奶的怒氣還是爆發了：「回來就知道看你們的阿貓阿狗，你們可有問過一一一句？她這次發燒和你的……」

媽媽打斷了奶奶的話：「它們不是阿貓阿狗，它們是我的家人！」

她反唇相譏：「要不是因為她，我的身材怎么會走樣，我和我的寶寶也不會分開。」

「當初是誰抱著我哀求我生下來的？還不是你怕你們沈家的香火斷了！」

「憑什么我的生活要被她這個多余的束縛住！是你要我把她生下來的！是你是你！」

「我看見她就惡心！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會吃這么多苦頭！」

「你……！」奶奶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爸爸正好溜狗回來，就看見崩潰大哭的媽媽，趕緊抱住她：「好了好了，阿蘭不生氣了，我們回家回家。」

他呵斥著奶奶：「媽，你怎么又刺激阿蘭。你不知道，阿蘭已經很傷心了嗎！她付出太多了。」

「媽，你不能因為她是你的兒媳婦就一直欺負她。」

媽媽聽完后更是委屈至極，靠在爸爸懷里嗚咽不止。

「我為她遭了這么多罪，你們關心過我嗎？你們問過我的意愿嗎？」

爸爸是深愛著媽媽的，摟在懷里不停安慰著她。

奶奶被震住了。

我是奶奶求著我媽媽生下來的。

奶奶不能再多數落一句。

我躲在門后，眼睛就突然一酸。

爸爸媽媽，他們都是會愛人的。

「鄉下的花開了，我還是把一一帶回去吧。我人老了，也照顧不動你們的寵物了……你們有時間多回來陪陪她吧?！?

我扒在門縫上，好像看見了媽媽眼里泛著光。

那不是淚光，是如釋重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