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3天，他都滿嘴鮮血地在一個墳頭醒來，周圍散落著許多老鼠的尸骨，而他完全不記得夜里發生過什么。

他奶奶聽說后，暴跳如雷，說這是萬鼠朝尸的大兇之兆，他那死鬼妹妹是想回來找他借命。

可他……從來都沒有妹妹！

1

我叫十鳶，魚躍鳶飛，十全十美。

爺爺每次叫到我的名字都無比滿意，如此充滿詩意與祝福的名字，從他這個只念過幾天私塾的人口中取出，實屬不易。

可他老人家忘了，我家姓莫。

莫十鳶。

美好寓意瞬間破滅。

我家自我爺爺往上都是有名的陰陽先生，結果衰在我老爹，敗在我身上。

用黃盼兒的話來說，我經將儼然成了一個神棍了。

黃盼兒來我的攤前找我的時候，我正拉著今天剛開張的顧客看面相，嘴中振振有詞，各種印堂發黑，血光之災，唬得女人一愣一愣的。

女人一臉驚恐，慌忙求我為她尋求破解之法。

我閉著眼睛裝模作樣地將銅錢放入龜殼中，然后一邊上下搖動嘴里一邊念叨著天干地支、太極八卦口訣。

然后從攤下拿出準備好的批發來的開光貔貅，手指不經意間敲到二維碼上，

「遇見皆是緣，這尊在鎮江金山寺開過光的貔貅我便贈予你。」

女人收下貔貅，也非常懂事地拿出手機掃碼，然后說著感謝地話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支付寶到賬，九百九十九元。

我心滿意足地翹起二郎腿，瞥見一旁面露鄙視的好友，

【你就用這種手段整日坑蒙拐騙？真是白瞎了莫爺爺將一輩子的心血傳到你手里。】

【我這叫發揚光大，如今我只是動動嘴皮，便能賺錢，比老頭兒四處奔波強多少倍。】

【你這叫招搖撞騙！】

可當我將用招搖撞騙的錢買來的生日禮物遞到她面前時，她立馬換了一副嘴臉，笑開了花，

【你這叫替人排憂，幫人解難，修得是造福眾生的福報，哪會是騙呀！】

女人真善變！

【對了，那人的印堂發黑也太明顯了吧，是不是真有大難呀！】

【哦，大難不知道，不過印堂嘛……那是發際線粉掉色了！】

……

2

今日收獲不錯，我決定提前收攤。

黃盼兒將新手機收好，看著我，皺著眉頭，有些欲言又止。

我就說她不對勁，平時的她絕不會跑到我出攤的地方來。

她總覺得我是神棍，在騙人。

算命這個東西，怎么能叫騙呢！

況且我可是莫家唯一的傳人，我爺爺一輩子打下的莫半仙的名號，不用白不用。

【十鳶，你可不可以陪我回老家一趟？】

我驚訝地看著黃盼兒。

她從不主動提及她的家人，更別說回家了。

見我一臉疑惑，她壓著嘴唇，

【黃伯宇，出事了。】

哦，她那個三代里唯一的男丁，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吸血鬼弟弟。

【出事找醫生呀，找我這個神棍做什么？】

【他不是生病，他好像……被鬼附身了！】

3

我用一包中華讓隔壁劉神算子幫我看著幾天攤點，我收拾東西和黃盼兒踏上了回她老家的路。

果然山路最磨人。

在我吐得昏天暗地，屁股顛成四瓣時，車終于停了。

一路上黃盼兒都沒怎么說話。

她從不主動提她家里的情況，我只是通過她打電話中的只言片語知道了一點。

她家是出了名的重男輕女，自打她懂事以后，除了上學，家務、農活就沒斷過。

離開家之后，家里也是三天兩頭打電話要錢，給少了就罵，各種難聽，好幾次不用開擴音我都能清晰地聽到她奶奶雄厚的罵聲。

我是從小被爺爺寵著長大的獨女，自然體會不到她的苦。

只能默默地安慰她，盡我所能照顧她。

快要到家時，黃盼兒突然停下腳步看著我，

【我家有點兒邪門，你……別害怕。】

我翻了個白眼。

害怕？這小妮子是不是覺得我算命算多了忘了自己本職了？

4

到她家時，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她要讓我別害怕了。

走進那扇陳舊的大門，一股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算是正午陽光高照，也讓人感到滲人的寒意。

她的奶奶一臉兇相，看到我們如同看到什么瘟神。

只有在看到她那個肥如豬的弟弟才會露出無比慈祥的笑容。

黃盼兒一回到家便忙個不停，洗衣做飯，端茶送水。

而她身形如肥豬的弟弟卻坐在客廳玩游戲，她奶奶左手拿著可樂右手拿著豬腳站在一旁，樂呵呵地往她弟弟嘴里塞。

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看向正在泡茶的黃盼兒，

【他看起來不像你說的什么附身，倒像是有三高。】

【什么是三高？】

【高血壓，高血糖，高血脂。】

【你這丫頭怎么說話的，怎么咒我孫子，我金孫身體健康著呢！真是沒有教養。什么樣的人交什么樣的朋友！】

她奶奶沖我翻著白眼，然后對著黃盼兒大聲呵斥，

【你還杵在這兒干什么，你帶回來的錢呢？你弟弟最近總是說腦袋疼，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得趕緊帶他去趙神醫那里去看看！】

【可是奶奶，看什么病要花三十萬？你是不是被他騙了。】

【死丫頭，你在胡說什么！】

她奶奶暴跳如雷，猛地沖過來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黃盼兒的臉瞬間腫起。

【你就是見不得你弟弟好。當年我就說不要你這個賠錢貨，你那個賤人老媽硬要留下來，這下好了，她倒是先死了，留下你這么個賠錢貨，吃我的穿我的，到了需要你的時候屁用沒有！】

【可是奶奶，我確實沒有那么多錢……】

【那好辦，我已經為你說了一門親事，這次回來就是定個親。錢家老大歲數大了，你得趕緊給他們家生個帶把的出來，你那個什么狗屁工作也辭了。彩禮三十萬我已經收了，定親宴就在這幾天，你別給我整什么幺蛾子。】

【對了，那個屋子可別讓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進去，破了風水，我饒不了你！】

她奶奶撿起因為打她而落在地上的豬腳，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我看著這震驚的一幕。

敢情讓她回來賣身的。

黃盼兒低垂著眼簾，拉著我的手帶我進屋，自始至終，她弟弟沒有從手機里抬起頭來看一眼。

5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黃盼兒不說，我也不便開口。

農村的夜總是黑得很早，我們早早上床休息。

許是白天太過顛簸勞累，一粘床，我就沉沉睡去了。

半夜，一陣騷動將我從夢中吵醒。

黃盼兒滿臉焦急地跑出去。

出什么事了？

來不及多想，我頂著雞窩頭睡眼朦朧地跟在她的身后。

幾分鐘后，我們來到后山的一處……墳地？

只見她的肥豬弟弟坐在墳包中間，滿嘴鮮血，他的周圍散落著許多老鼠的尸骨，開腸破肚，甚是恐怖。

她奶奶臉色蒼白，一遍一遍地喊著她弟弟的名字。

黃伯宇仿佛陷入夢魘，無論怎么叫也無動于衷。

突然，他轉過腦袋，嘴里叼著一只肥碩的老鼠，眼睛空洞無神，沖著眾人陰森一笑，然后昏死過去。

那場景，恐怖又詭異。

6

我終于明白黃盼兒讓我來的原因了。

如此驚悚的畫面，難道真的是鬼附身了？

黃伯宇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醒來，居然什么都不記得。

他奶奶自從回來后就將自己關進那間屋子，直到黃伯宇醒后才出來。

我透過縫隙看過那間屋子，里面放著一尊黑色鐵質人像，人像面容歪曲，雙眼緊閉，雙手高舉著一個銅盤，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神秘符號。

圓盤中間鑲嵌著一顆血紅色的石頭。

人像腳下環繞著一圈白骨做的念珠，人像頭頂掛著一只銀色的鈴鐺。

鈴鐺無風自動，發出清脆又陰森的聲音。

難怪這房子陰氣如此的大，誰家沒事會擺個鎮魂鎖？

鎮魂鎖，鎖魂魄，鎮魂靈，靈難活，寒冰繞，獄火灼，魂難安，永沉疴。

黃盼兒告訴我，那里面是她爺爺在世的時候買來鎮宅的寶貝，能夠護宅平安，保佑子孫健健康康。

青神護宅，黑神鎮魂。

原來是被騙了。

7

她奶奶請來了所謂的趙神醫來為黃伯宇驅邪治病。

一番操作下來，黃伯宇喝下如尿一般的符水之后，趙神醫信誓旦旦地說邪魔已經驅散，沒問題了。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黃伯宇依然半夜準時出現在墳地，坐在墳包上，嘴中啃著大老鼠，身邊全是老鼠尸體。

就算是被五花大綁，也不管用。

這下我確定了，是“萬鼠朝尸”的大兇之兆。

只是，他和墳里的人無冤無仇，怎么會引來如此兇險的兇兆呢！

8

在聽了我說的兇兆之后，她奶奶突然暴跳如雷，

【是你那死鬼妹妹回來找我的金孫借命了！】

——妹妹？

這次黃盼兒和黃伯宇都呆住了。

可是他們從來都沒有什么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