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欠渺兒的。”

“趙衍，你要么自斷手筋，要么自碎金丹，否則你休想走出這個門。”

“什么劍道天才，不過是被趙家資源喂起來的小偷罷了。”

“我就說趙家怎么可能會生出一個瞎子，原來是鳩占鵲巢。”

“趙衍，不要怪我們，你受了趙家多年培養，這些本該都是渺兒的，我們必須給渺兒一個交代。”

……

趙衍意識斷斷續續，耳邊圍繞著趙家人緊緊相逼的聲音，所有人都在向她訴說著她的“罪狀”。

記憶里“她”被封了靈力，折斷了劍，他們逼著“她”做選擇，要么自碎金丹，淪為廢人，要么挑斷手筋，從此不能拿劍。

趙衍看見夢中的“她”選了自碎金丹，可“她”還沒來得及動手，那趙家的化神老祖便直接動手捏碎了“她”的金丹，十五年的刻苦修煉瞬間化為虛有。

被他人碎掉金丹的痛楚激得“她”直接噴出一口血，哪怕渾身是血，卻還頑強地拿著那把斷劍跌跌撞撞朝外走去。

夢中的每個人都冷眼旁觀，仍舊奚落著說不夠，“她”還的不夠多。

趙衍回頭看了眼那些人，里面有曾經關心慈愛的祖父，有曾經輕柔寬慰的娘親，還有曾經一臉贊賞的父親，以及平日里對“她”關懷備至的族人，可此刻，他們平日里臉上溫和的面具都被撕了下來，留下的只有冷眼不屑。

趙衍看了一眼上方坐在眾人中間的云渺，便跟著“她”走出了趙家，看著渾身是血的女人半爬半走的朝著城外走去。

“她”本就天生眼盲，平日里依靠神識視物，如今金丹破碎，傷及根基，真正成了一個瞎子。

趙衍靜靜看著那個踉蹌跌爬的身影，看著“她”拖著殘破身軀回到萬劍宗，看著師尊對“她”避而不見，看著同門對“她”嘲諷奚落，說“她”偷走了云渺的二十年卻不知感恩。

這樣的經歷她并不陌生，自半年前離奇入夢，此后每一個夜晚她都要經歷一遍眾叛親離的洗滌。

這夢的后續她甚至都能背下來：

金丹破碎的“趙衍”重新修煉，哪怕孤立無援，她仍舊再次筑基，還認識了相交的摯友。

摯不摯友她不清楚，她只記得那人為了討云渺的歡心，最后親手挑斷了“她”的手筋。

自此以后，一代天驕，墜入魔道，被正道所追殺，最后慘死于云渺之手。

可不可笑——

天生劍心的劍修卻拿不了劍。

天靈根的修士修行之路卻坎坷難渡。

曾經人人提起趙衍便說她天生劍心，是當之無愧的劍道天才，是萬丈矚目的一代天驕；

后來人人提起趙衍，便說她是偷走了云渺二十年的小偷，是害得一代丹師蒙塵二十年的罪魁禍首。

眾人說著她的墮落成魔，卻又唏噓著她那鏡花水月的二十年。

你要是想問趙衍信不信，她只能說信也不信。

信是因為她發現事情的演變與夢中相差無幾。

而不信則是因為她并非天生眼盲，趙衍瞎了數十年，卻在凝結金丹之時一眼看穿世間萬象，蒼天之下的眾生靈物皆成了她的眼中景。

這是她的秘密。

很顯然，這個秘密也確實沒人知道，至少這個夢里從未提到趙衍有一雙可以看破世間萬象的眼睛。

想到這，趙衍意識漸漸回籠，下一秒，她便睜開了雙眼。

“大師姐，蘇師兄來了。”是門童的聲音。

終于來了，夢里上演了千遍萬遍的認祖歸親——

趙衍起身，打開房門，一眼就看見門口正站著個少年，正是她師出同門的三師弟，他聽見聲響，目光落在那個一襲青衣的人身上，垂眼低聲道：

“師姐，云師妹在麓山秘境中身中玄蜂劇毒，師尊派我來借玄靈針。”

玄靈針是趙衍五年前在一處秘境傳承殿中所得，當時她沒見到傳承殿的前輩，還以為緣分未到，便沒有動里面的其他東西，只帶走了其中一套針。

想不到這套針竟是極品靈器玄靈針，還生出了器靈，自帶丹道傳承。

可憐夢里的趙衍精心愛護，卻為云渺做了嫁衣。

夢里云渺就是借這套針，然后得了其中的機緣傳承，從此成為了醫仙谷的座上賓，他們寵著哄著云渺，只為了得到其中的一些丹藥配方，為日后云渺的成長提供了廣泛的人脈和強大的靈脈支持。

趙衍每次想起這些都不知道該是什么心情。

是感嘆命運不公，還是仇怨天道偏心。

她拉上屋門，輕聲道：“玄靈針在半年前就已經斷了。”

“可是......那針你前幾天不是還在用嗎？”

蘇暝先是愣了一下，隨后衣袖下的手緊了緊，有些訕訕道。

他知道師姐和云師妹一向不對付，卻不知道師姐竟然會見死不救。

果然，趙衍沉默了一瞬，然后摸出了一套針，道：“這是玄靈針斷了之后我找人重新煉制的，效果可能比不上玄靈針。”

騙狗的，這是她故意融了玄靈針做的，那器靈的慘叫聲趙衍現在都還記得。

“沒事，我先拿去給師尊看看。”

蘇暝顯然不覺得會有什么問題，他拿了針就要跑，卻不知為何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那個眼覆青綾的女人，突然道：

“云師妹說上次你刺她一劍的事情她原諒你了。”

見女人沒有反駁，他又猶豫道：“云師妹生性善良，打碎你琉璃燈也不是故意的，你上次那一劍差點傷及她的心脈......”

趙衍笑笑：“我只恨我平日練劍不夠刻苦，導致那一劍偏了一寸。”

聞言，蘇暝臉色一白，身體因為面前人的話顫了顫，嘴唇囁嚅半天，終是沒有開口，祭出靈劍就朝著丹峰飛去。

門童有些悶悶不樂，它道：“師姐就這么把東西借出去了？”

這門童是桃樹衍生的樹靈所化，只有十歲左右的智商。

趙衍歪歪頭，抬手，指尖竄出一縷暗青色的火苗，似笑非笑：“她想要便給她就是了。”

反正器靈已經被異火燒死了，丹道傳承也落不到她身上。

況且，今天這場戲可少不了它。

為了迎合今天這場大戲，她做了半年的準備，就等主角開場了，希望不要讓她失望。

等趙衍慢悠悠趕到丹峰的時候，正好碰上了離開的蘇暝，他面色慘白，手中拿著那套針。

見了趙衍，聲音較剛剛冷了些：“師姐，師尊說這不是玄靈針。”

原來師姐真的如云師妹所說，根本不會救她。

趙衍嘴角勾起一絲譏誚，盡管早已經知道面前人只會相信云渺，卻還是有些疑惑。

蘇暝是她在外門指導的第一個弟子，明明他的每一個劍招每一個動作都是她修正的，可云渺來了之后，他卻離她越來越遠。

“我方才就已經說過玄靈針已斷，這是用它熔鑄成的針。”

“趙衍，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就想看云渺求著你你才給？”

不等蘇暝開口，一道帶著微微嘲弄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玄靈針是極品靈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斷。”

趙衍心中贊同，所以她直接用異火融掉了，省時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