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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慣子如殺子
紅燭搖曳,“唰——”地一下,燈芯爆燃。
“仙姑,怎么樣?我兒還有救嗎?”
梅蘇隔著黑紗,悲憫地看向燈火那頭的馬氏,殘忍地搖了搖頭道,“要么你死!要么他死!你選一個!”
這是梅蘇第四次見到馬氏了。
第一次見馬氏是在縣衙,她兒子馬圭欠下巨額賭債,被債主告上公堂,若是再還不出,依《大周律》,要受杖刑六十,不死也殘。
就在梅蘇扔出刑簽之時,馬氏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進了大堂。她變賣了田產和嫁妝,為兒子填補了這個窟窿。梅蘇以縣丞的身份告誡馬圭后,便讓他們歸家了。
第二次見馬氏還是在縣衙,這次是馬氏狀告馬圭。原來,自上次歸家后,馬圭不僅未改過,反而變本加厲,弄到馬氏無家可歸。
可當殺威棒真的高高舉起之時,馬氏又一下子撲倒在馬圭身上。
“你這是為何?”
馬氏淚流滿面,喃喃道,“他終究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慣子如殺子,你既不能教好他,不如讓本縣丞代勞。”,梅蘇讓衙役叉開馬氏,繼續行刑。
“大人,大人!我有書上呈。這是我亡夫的遺書。”
原來老父早知兒子是怎樣的人,寫下了家訓,勸誡兒子,也告誡老妻,無論如何,千萬保住馬家唯一的血脈。可卻半分都未提到,面對這樣的兒子,老妻該怎樣活下去。
“大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我不能讓馬家斷后啊!大人!”
旁聽的百姓紛紛點頭,梅蘇不好當眾違背民意,只能大字寫下老父的家訓,讓馬圭回家日日誦讀。
案子結了,梅蘇卻越想越氣,馬氏的迂腐讓一切歸于原點。可理智告訴她,這不是馬氏的錯,她從小就是這樣被教養長大的。
若她不救馬氏,她必死無疑!梅蘇決定再試一次!
她換上了另一套裝扮——蘇仙姑。有時候裝神弄鬼,更可得人心!
自那日馬氏歸家后,梅蘇便故意讓人在馬氏面前傳播蘇仙姑的神跡——能夠驅除附身惡魔,再造人身。
果然,梅蘇第三次見到了馬氏。
那次見馬氏,梅蘇窺見了馬氏的脖頸和手肘,都是斑駁血瘀。馬圭那畜生已經對老娘出手了。
可當梅蘇搖頭時,馬氏居然跪倒在地,掏出她不知如何存下來的兩文錢,求道,“仙姑,請你救救我兒吧!”
梅蘇眼眶濕潤,問道,“他打你了,你還要救他?”
“不,不,仙姑,他是被惡鬼附身了,你救救他,趕跑惡鬼,他就好了!”馬氏不斷叩首,淚流滿面。
梅蘇早料到會走到這一步,也不生氣,只拿出一支香,吩咐道,“趁你兒子入睡,在他身旁點燃這支香,如果他醒后一切正常,他就還有救,若是他眼睛通紅,便沒救了。你趁早去官府與他斷絕親緣關系,或還可活命!”
當然,那香是特制的,無論如何,馬圭的眼睛都會發紅。
馬氏滿臉憂愁地走了,自此后,梅蘇三個月未見到她,不管是在縣衙還是在這神堂。
梅蘇也讓快班巡邏時特別留意馬氏之事,快班回來稟告,馬氏似乎失了蹤跡。
為此,梅蘇好一陣憂心失落,她怕自己還是行動晚了,馬氏已經遭遇不測。
還好,今夜,馬氏又一次出現在了神堂。
“仙姑,就真的沒辦法了嗎?”
梅蘇搖頭,“你說,他那日紅了眼,且已經過了三個月,惡鬼入身,再難驅除。”
“他打斷了我的腿,我躺了三個月,難道是天意嗎?”馬氏喃喃道。
似有醒悟跡象,梅蘇趁熱打鐵道,“天意如此不可違!所以,你死?還是他死?抑或是你們斷絕親緣,各自安好?”
馬氏猶如被抽去了魂魄,跌跌撞撞步出了神堂。
“所以,明日,她會去縣衙嗎?”
突然,帷幕后,傳來一道好聽的聲音。
梅蘇一改方才的沉郁,雀躍著蹦跳起來,一下子撲到了來人身上,“娘親,你回來了!這次給我帶什么新鮮物事啦?”
“今次匆忙,什么都沒有。”,林瑛娘兩手一攤,逗弄女兒道。
“哼!”梅蘇掀掉面上黑紗,嘴巴撅得老高,“你看看馬氏,你再看看你!自己在外面吃得腰身都胖了一圈,卻連一粒米都沒帶回來給女兒!”
“哦?你想馬氏做你母親?”,林瑛娘挑眉道。
梅蘇打了個寒顫,要是馬氏是她娘親,別說男扮女裝去讀書,考功名了,她怕是已經裹好小腳,嫁人為妻,孩子都生好幾個了!哪里能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
梅蘇渾身一個激靈,抱住林瑛娘的胳膊撒嬌道,“還是娘親最好了!”
林瑛娘溫柔地撫摸著女兒光光的發髻,為她插上一根玉釵,“騙你呢!娘知道,你愛美,只是身份所限,總不能打扮。看見這只玉釵,覺得造型和那驚堂木相似,十分襯你,便買了來。”
林瑛娘左右擺弄女兒的臉龐,驕傲道,“我女兒真好看。”,可她心里卻有些悲傷,她的女兒選了一條世上最難走的路。
梅蘇低著頭,讓娘親擺弄發髻,眼睛有些酸澀,她從沒在娘親面前表現出她愛紅妝,可娘親還是發現了。
自己選的路,她從沒有后悔過,可一個人走這條茫茫前路,總有些孤單,還好有娘親。
梅蘇環抱住娘親的腰,蹭了蹭。
“這次時間緊,就買了一根玉釵,以后,我們再置辦一整個妝奩,每夜換著戴。”,林瑛娘眼眶酸澀,卻忍住了。
“好!我每夜戴給娘親看!”,梅蘇鼻音濃重。
林瑛娘抬起梅蘇的臉,笑著為她抹掉淚珠,“哭了?新繁縣的青天掉金豆子,那百姓們肯定以為是天要塌了。”
“討厭!娘親!”梅蘇跺腳,少有的露出女兒嬌態,“我也就只在你這里才這樣。”
林瑛娘看梅蘇恢復過來了,便道,“說正事。我這次著急回來,是因為你上次說的那個案子有救了。”
“他來了?”,梅蘇精神一振。
林瑛娘點了點頭。
早在半年前,梅蘇就打聽到空缺三年之久的新繁縣縣令一職有主了。便讓娘親進貨的路上,沿路打聽一下。
她倒不為無法升遷而嫉妒,畢竟本朝的縣令都是流官,隔個三年五載就得換地方,每逢辰戌丑未年還得去京城吏部述職,暴露的風險實在太大!她這種情況完全不適合。
但自她擔任縣丞以來,頭上還從未有過頂頭上司,打聽好上司的喜好,也是必須的準備。
可這一打聽卻快讓梅蘇嚇破了膽。新縣令據說是忠誠侯府的小侯爺。
這還不是最嚇人的!
最嚇人的是,忠誠侯是皇帝的奶兄弟,也是錦衣衛指揮使,如今當官的,誰不怕錦衣衛啊!何況她還身負這樣的隱秘。
本來梅蘇巴不得小侯爺吃不得苦,別來了,可這幾天,她真是日日盼著他快點來新繁縣。
只因半個月前發生了一樁事。
知府后宅里的一位小妾求到了蘇仙姑面前,想用巫蠱之術咒殺知府。
“知道是哪位娘子了嗎?”,林瑛娘問道。
梅蘇搖了搖頭,知府有十七房夫人,她確實不知道是哪一位想讓知府死。
“那,什么原因知道了嗎?”
梅蘇又搖了搖頭,“她死活不肯說。”
“哎,那必是極大的冤屈,黃知府是成都府的天,她有冤無處訴,只能走極端了。但愿,她還什么都沒做!”
“娘親,你說,小侯爺會管這事嗎?畢竟,為個小妾與知府結怨,實在不劃算。”梅蘇憂心道。
“那小妾美不美?有沒有才華?”
梅蘇訝異,這和美有什么關系,“她蒙著面紗,臉看不清,但身段極好。知府納了她,應該不差吧。”
“這樣啊,那你放心!這個小侯爺絕對會管到底的!”
梅蘇滿臉問號?
“你見過他,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