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婚禮的吉時，卻是我妹妹云知的死期。

一個時辰前，她被山匪擄走；一個時辰后，被扔回丞相府門前。

衣衫被撕碎，雪白的肌膚上滿是曖昧的咬痕，腿間的血跡觸目驚心。

她看我最后一眼，金簪刺喉，血濺喜堂。

我抱著她漸冷的身體，裴衍承諾會給我交代。

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始作俑者是他表妹蘇晚螢時，“交代”就成了明目張膽的包庇。

蘇晚螢哭得梨花帶雨：

“表哥，我只是怕誤了吉時，誰知她那么不經(jīng)玩，一下就玩壞了…”

她輕蔑地撇了撇嘴：“不就是被男人睡一下？這府里的丫頭，哪個沒爬過主子的床？滋味難道不好么？”

“何至于要死要活，掃了大家的興…真是小家子氣！”

我?guī)捉罎ⅲ嵫軈s冷靜地將一張房契塞到我手里。

“晚螢是國公府嫡女，多少世家少爺捧在手里的上京第一才女，你最好不要整個上京的世家為敵。”

“城東最大的藥鋪，再加五千兩黃金，這補(bǔ)償，”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我劇烈起伏的胸口，“難道還不夠買你妹妹一夜？”

我打掉地契。

一個鋪?zhàn)雍臀迩牲S金？

能買回我妹妹的命？

能買回當(dāng)朝嫡公主的清白？

1.

我話音落下的瞬間，滿堂賓客臉上的最后一絲偽裝都掛不住了。

“公主？”

“她瘋了不成？一個撿來的野種，也敢妄稱公主？”

蘇晚螢的臉白了，柔弱地倒向裴衍，聲音顫抖：

“姐姐，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這般胡言亂語，若是傳出去，不僅是你，就連衍哥哥和丞相府，都會被牽連的。”

“姐姐你若是恨我，不如也叫山匪來把我擄走，只要你能消氣……”

裴衍臉色一變，立刻將她護(hù)在身后，對我低聲冷喝：

“云舒，夠了！休得胡言！”

他的母親，丞相夫人，更是上前一步指著我的鼻子罵道：

“瘋言瘋語！”

“當(dāng)初若不是看你懂點(diǎn)醫(yī)術(shù)，對我兒的舊疾有些用處，你以為憑你商賈之家的門第，配踏進(jìn)我丞相府的門？”

“如今竟敢在此妖言惑眾，攀誣皇室！”

丞相夫人的話音剛落，幾個平日里與裴衍交好的世家公子哥哄笑起來。

為首的吏部侍郎之子李公子，搖著扇子，一臉輕佻地對我笑道：

“我說裴夫人，您跟一個失心瘋的女人計較什么？”

“她妹妹算個什么東西，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也配拿來跟咱們的晚螢相提并論？”

他身旁的王公子立刻附和，眼神里滿是對蘇晚螢的愛慕和對我的鄙夷：

“就是！晚螢可是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咱們上京所有世家公子捧在手心的瑰寶！她掉一根頭發(fā)，都比那野種的命金貴！”

李公子再次開口，語氣愈發(fā)惡劣：

“我看啊，八成是你那妹妹自己不檢點(diǎn)，看著今天賓客非富即貴，就動了攀高枝的歪心思，結(jié)果玩脫了吧！真是自作自受！”

蘇晚螢立刻抓住裴衍的胳膊，哭訴道：

“衍哥哥，你忘了她當(dāng)初是怎么借著為你治病，日夜守在你房中，才求來這門婚事的嗎？”

“她這種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說出什么瘋話我都不奇怪！”

我渾身冰冷，嘗到了唇齒間的血腥味。

當(dāng)年他身中奇毒，是我不眠不休，以身試藥才將他救回。

他感念恩情，許我婚約，說此生必不負(fù)我。

而這些人嘴里那個“不檢點(diǎn)”、“動了歪心思”的女子。

是個連見到陌生男子都會臉紅，省下自己買藥的錢，只為給我買一支新筆的云知。

我答應(yīng)這門婚事，不過是顧家許我可以一直帶著并照顧云知，讓她再也不用受苦。

原來，我們姐妹所有的情分與付出，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場處心積慮的攀附。

曾經(jīng)的信任，此刻碎得像個笑話。

我懶得與他們爭辯，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裴衍：

“我要去京兆府，我要報官，我要驗尸！”

“驗尸？”

蘇晚螢的笑聲輕飄飄的，卻像淬了毒：

“姐姐，衍哥哥怕你傷心，早就把那字條燒了。至于你妹妹的尸身嘛……”

我心中警鈴大作。

“你把她怎么了？”

我轉(zhuǎn)身就沖向停放著云知尸身的偏廳。

可一道更快的身影攔在我面前。

裴衍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他將我狠狠甩回，后腰撞在桌角，疼得我眼前一黑。

“來人！”他冰冷的聲音響徹喜堂。

“封鎖府門，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傳出去半個字！”

他看向我，眼神里再無一絲情意，只剩下厭煩。

“將云二小姐的尸身，立刻送去城外，好生安葬。”

“不！”我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不驗尸就下葬，是要將所有的證據(jù)都埋進(jìn)土里！

我瘋了一樣想去搶回妹妹的身體，卻被兩個身強(qiáng)力壯的婆子死死按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云知被他們用一塊白布裹著，粗魯?shù)靥Я顺鋈ァ?

為了蘇晚螢，為了他丞相府的顏面，他要?dú)Я宋易詈蟮囊稽c(diǎn)希望！

我不再掙扎，只是用一種淬了血的眼神，死死地看著他。

裴衍被我看得皺起了眉，他揮退下人，一步步向我走來。

“云舒，你鬧夠了沒有？”

他鉗住我的下巴，強(qiáng)迫我抬頭看他。

“你若還想做我的妻子，就該學(xué)會什么叫顧全大局。”

我摘下他送我的定情玉佩，狠狠砸在他身上。

“這門親，我不結(jié)了！”

裴衍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松開我，后退一步，像是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好，很好。”

他轉(zhuǎn)身，對我被鎖上的新房一指。

“把她關(guān)進(jìn)去。”

“等你什么時候?qū)W會顧全大局，”他冰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再來做你的裴家新婦。”

接著，是銅鎖落下的冰冷聲響。

喜慶的紅色，將我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