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打了一個激靈,魔氣翻涌,實際控制身體的魔種,突兀的有一種戰栗感出現。
不是因為面前的李白,不是因為他現在的胸膛被一柄劍抵著,也不是因為手中抓著的劍正在不斷的在掌心劃割。
是因為那道目光。
沒有任何情感,永遠如此淡漠,不會流露出一絲一毫其它情緒的目光。不管看待什么都是一樣的,不管眼中的是魔族還是人族,亦或者這世界當中的一草一木,在其眼中都是平等的,皆是眾生。
“天道!”
這種目光,當初他也曾經感受過,曾經記住過。包括朝他走來的莊周,正是他記憶當中都是極為深刻的存在。
魔族一般不會記住什么人,因為都是食物,食物并沒有什么值得銘記的,吃了也就吃了,除了極個別滋味不錯的。那些被入侵過的其它世界的強者,正是這種極個別滋味不錯的記憶的來源。
另外一些記憶,則是對于強者的,在這個世界里面,有太多的強者。在那一場場入侵的戰斗中,這世界涌現了太多的強者,強大到足夠他們去記住的地步。
然而,現在記憶中的人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魔種已經知道他這一次已經兇多吉少了。在自己已經極度衰弱的時候,哪怕占據著這一個圣者的軀體,他也沒有幾分勝算,尤其是這圣者的軀體無比衰朽,身上還有束縛捆縛著的鎖鏈存在的情況下。
“真的頭鐵?!崩畎淄仙^上那個小小的缺口,雙手又不斷的加大著力道。
他的劍他知道,再怎么樣也不會只在一個人的身上留下這么一道算不上傷口的傷口。在現在,那柄凝結出來,時時刻刻切割空間的長劍,抵在老僧胸膛上的時候,更是只在胸膛上多刻畫出幾條白痕出來。
這可是連空間都可以切割開的一柄劍。
還有他手中的青蓮劍,現在被老僧給攥在掌心當中,牢牢的鉗制住了。從那摩擦的聲音當中,他也判斷出來了老僧的手掌是怎樣的情況,可能是毫發無損!
李白緩緩吐出一口氣,并未因為幾次失利出現異樣的情緒。包括剛剛,他也是由衷感嘆,感嘆老僧的頭是真的鐵。
魔種瞬間的回憶,瞬間又從回憶當中抽離。它也開始了寸寸的崩裂,屬于魔種的本源魔氣,從魔種翻涌出來,瞬間占據了老僧身體里面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斷裂的血管,那些撕裂的經脈,都被重組,由黑色的線條將它們給重新連接起來。其中的魔氣,變成血管中的血液,開始了流通,一個瞬息當中,雷霆轟鳴的聲音此起彼伏。
老僧的整個身體的體內,現在變成了一團黑暗了,被黑暗給完全占據。除開心臟位置的金色心臟還在不停的跳動,有著金光發散出來以外,其它的地方都是一團污穢。
“開始拼命了啊?!苯鹕呐K中老僧的意念傳遞出來了欣喜的意味,雖然五感在濃厚黑暗徹底占據體內的時候已經被隔絕開來,再也無法感知到外面發生的一切,可他確實感覺到了欣然。
魔種開始拼命了,這是構成魔種本源的魔氣,是魔種的本源。如果說一名魔族的力量源泉來自于魔種的話,那么維持魔種存在的關鍵,在這本源魔氣上。
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金色心臟正在一絲絲的被黑色的污染,占據。每一秒鐘心臟的跳動也變得更加的緩慢,再也不是那么強而有力的狀態。
可,這又如何?
魔種,這個封鎮在他體內的魔族死去就好了,他死了又如何?能夠做到西山廟這么長的歷史當中,許多圣者都沒有做到的事情,那個老禿驢一直都想要做到的事情,不讓達摩繼續下去的事情,他已經足夠了。
他的這一生,可以伴隨著一名魔族的死亡,大賺特賺了!
值!
老僧的意念清晰傳遞出了這個訊息。
“值?老光頭,你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即使我死,在這之前,你會比我先死!”魔種咆哮著,分離出來的本源魔氣更加的濃厚。
一直歲月以來他都沒有使用過的,這決定了一名魔族根本生存與力量強弱的本源,正在飛速消散著。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老子絕對要和你一起死,不能讓你如愿真的是爽死老子了!”感受到魔種的意念之后,老僧的那顆黯淡了的金色心臟的光芒更加的燦爛,心跳雖然緩慢,每一下卻都跳得無比的有力,堅決。
真的跟去了青樓一樣,爽到家了。老僧雖然沒有去過青樓,卻不妨礙他用以前覺得最爽的事情,來形容他現在的感覺。
老僧的身體正在逐漸發生著變化,皮膚上,出現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色線條,勾畫著,是讓人無法看透的抽象圖案??墒强瓷夏敲匆谎壑螅謺杏X到一種魂魄都要被消彌的恐懼,一種無法言喻,沒辦法用語言組織形容出來的大恐怖。
他的頭上,一個小小的凸起正在往外冒出來,能夠看到最前端那尖銳的一角。在身上,還有無數的倒刺,黑色冰冷的倒刺從背上,手上冒出來,猙獰駭人。
綁縛老僧的鐵鏈上,有金色的符文亮了起來,刻畫在鐵鏈每一處所在的符文涌現處力量,開始鎮壓起了那暴動的魔種。彌漫著的圣潔氣息,與黑色的魔氣做著抵抗,開始爭奪起對于周圍的掌控。
“滋…”
魔氣與鐵鏈符文的氣息互相碰撞,滴落下來的粘稠液體,在地面腐蝕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小頭,砂石直接在接觸到的第一時間內被徹底的融化。
李白目光一凝,感覺到了極大的威脅,他的劍心正在時時刻刻的發出警告,死亡可以將他隨時拖入深淵當中。越到此時,他越發的冷靜,持著凝結出來的破滅長劍的手腕一轉,手中的長劍寸寸崩裂。
碎裂的劍刃朝著四周飛射,嵌入了老僧的身體里面,給他帶來了傷害??墒?,老僧卻始終不動,抓住青蓮劍的手掌更是沒有松開。
他看著李白,露出了獰笑來,嘴里面一顆顆的尖牙,似乎在期待著品嘗什么。
著一刻,他將李白朝前猛拽,鐵鏈被扯動著,老僧猛的伸出頭來,嘴邊流下涎水,大嘴朝著李白咬下。
天空中楊戩眉心的豎痕在這一刻徹底的睜開,中間的金色眸子,淡漠的看著老僧。
整個天地,這一方世界,都于眸子看向老僧的剎那間,隱隱的震動了一下。
沒有預兆的,一束光輝突兀的出現,正中老僧額頭。
轟!
一圈又一圈的波紋朝著周圍擴散開,金色的紋絡異常的美麗,如同一圈圈的水波,接連蕩漾。
奇怪的是,波紋撫過李白,徑直的穿透,并未給李白帶來任何的傷害。擴散開來的時候,遇上的任何物體,也沒有給它們帶來任何的影響。
反而是老僧,被朝后擊打出去,整個身子朝后一仰,又被鐵鏈給扯了回來。再看他額頭上那原來獨角長出的地方,獨角直接消失,只留下了黑暗空洞,旁邊有幾滴黑色的液體正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淌。
“劍一。”氣質冰冷的莊周來到,手中一柄冰棱長劍,朝前一刺。
無比簡單,無比平常,劍的用法,最初就是這么一刺。
在他刺出這一劍的時候,老僧卻有一種無法躲避,只能夠硬生生承受的直覺出現。
“蝦米拳?!蹦菧喩斫钊獾那f周也緊跟著揮動拳頭。
雖然名字可笑,可他拳頭揮動的時候,卻讓老僧感覺到自己變成小蝦米,即將要去迎接沖撞來的大鯊魚。
霸氣的莊周舉起了手,豎起的手掌朝下一斬,一道刀氣由他的手臂朝著老僧砍下。
“滅。”
之所以是刀氣,不是其它,是那股意境極其的霸道。傳遞出來的是一種你不自己授首,那么我來砍你也是一樣的赤裸殺意。
莊周停下腳步來,朝后看去,他微微一笑,側開了身子。
那里,達摩也在對著他笑。
一片花瓣,從達摩的面前落下,他伸手,接住了這一片花瓣。
抬頭看去,他才發現廟里面的那一棵似乎永遠都不會開花的菩提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多出了許多花蕊,以及正在盛開著的顏色淺淡的花朵。
風吹來,菩提樹的枝葉與花朵搖晃著,似乎正在述說著什么。
是相見的憧憬,亦是離別的愁緒?
都不是。
是空。
不管菩提樹有沒有開花,有沒有在這里,只要想它開花,那么它自然花開燦爛。
菩提花開未知期,可能下一刻,可能永遠也不會盛開。但只要你想,你要,那么便可以聞見它的芬芳,想見它的美麗。
同樣,師傅在或不在,只要在達摩的記憶里面,他就永遠存在。
那邊,劍光,刀光,拳影在盛放。
后邊,菩提花在盛開。
達摩輕踏,于花間穿行,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頭上身上停留著菩提花與其帶著的香氣。
他看見當初流落街頭,無法生存不得不跑到荒野附近與野狗搶食的自己。
他看見在冬夜,望著西山廟的微弱燈火,卻不得不在荒野獨行的自己。
他看見滾雷天氣,讓自己滾遠一點,卻燒猛了火堆的師傅。
也看見,現在在那一堆光影當中,被淹沒的他。
“循環往復終成空,緣來緣滅不是劫?!?p> 達摩走入光影絢爛之中,伸出了手,一如當初,那個荒野,即將喪命野狗嘴下的他,看見了那只伸出的手掌。
有血。
金色的血液,與黑色的血液飛濺起來,在漫天下落的菩提花中。
“真好。”漫天下落的花雨中,老僧抬頭,眸子中倒映出這樣的一幕。
很大,很好的一場離別。
他又想到了那老禿驢,自己曾經問過他菩提樹的事情,那老禿驢卻只是笑著對他說菩提樹其實一直都在開花。
所以那老禿驢還是在吹牛皮。
張了張嘴,老僧還是決定不說話了,他也說不出話了,眼睛里面下落的菩提花徹底的凝固著。下一刻,他的身體崩解成為無數的光點。
一顆黯淡了的魔種,正在借著那未消散開去的光影開始遁逃。
(寫得不好,還請海涵。原來是想讓楊戩他們再表現一下的,不過想一想之后日子還久,自然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