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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到82歲的路

第四章 那年那天

14到82歲的路 樂在心中66 3010 2018-04-16 18:03:11

  在這樣的想法中混混噩噩度過了好幾天,突然傳來了太子李承乾逼宮造反的消息。這件事被傳得活靈活現,和往日陛下玄武門之變一起挑動著眾人脆弱又敏感不已的神經。直到大太監總管蘇泰命人杖斃了好幾個說閑話的太監宮女,這事情才算平靜下來一些。可這平靜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越是平靜,接下來的暴風雨就越可怕。外朝一直議論紛紛,其實就是在議論新任太子的人選。前幾天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東宮,此刻卻連最底下的太監都避著走,我第一次感到了權勢的可怕。接下來的幾天宮里還是傳言紛紛,說道陛下欲立吳王李恪為太子,立賢妃楊氏為皇后。以至于那幾天賢妃的宮殿門檻幾乎被踏破了。可我覺得不可能,身為陛下的枕邊人,我可以感覺到陛下對吳王恪看似寵愛實則忌憚的真相。我不明白,一個父皇為什么會對自己毫無威脅的子臣有那樣既愛又恨的感情。不過最重要的是,吳王恪是前朝煬帝的外孫。我從小就聽人說,隋煬帝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所以他的外孫怎么可以當上皇帝呢?事實證明了我是正確的。因為陛下很快就下詔稱太子李承乾不過是被奸人蠱惑,所以仍然保留了他的太子之位。對于這個結果,我只能說一句。“十根手指有長短。”陛下始終愛長孫皇后超過宮中的任何女人。可后來發生的事完全顛覆了我的想象。那天是個難得的陽光明媚的晴天。稚奴滿頭大汗地來找我,告訴我他舅舅想把他推上太子之位。這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雖然長孫無忌一定會支持他的外甥繼位。但為什么不是四皇子魏王李泰呢?先別說長幼有序,立李泰是理所當然。光是我這常住深宮的人都知道魏王素有賢名,難道不比生性善良甚至有些軟糯的稚奴強嗎?可是,稚奴是不會騙我的,尤其這種大事。心里好像在驚濤駭浪中顛簸了許久,我終于告訴稚奴讓他靜觀其變。畢竟當今大唐主事的是陛下,不是他舅舅。如果他在這個時候流露出爭儲的意愿,只怕立刻會引來大禍。我難得對他嚴厲,稚奴點點頭就走了。可是我的心卻怎么也放不下。那幾天,我一直反反復復睡不好覺。夢里總是會想起那一碗碗奪去我所有希望的避子湯,太子李承乾還有魏王李泰的臉也是交替出現。出現最多的是稚奴溫柔的小臉。實在無法成眠,我只好起來對著菩薩誦經念佛,希望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可以保佑稚奴跟我平安。如此一來,我白天的精神自然受了影響,也不敢去御前當值。深怕自己這副樣子引來本就脾氣暴躁的天子怒火,受池魚之殃。只是耳邊始終沒有清靜過,大大小小的傳言傳得越來越精彩,怎么也禁不住。前朝如同暗潮涌動,后宮則是陰晴不定。我就這樣陰沉沉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突然有一天,我的房間里多了很多人前來道賀,讓我吃驚不小。自從我稱病不肯為陛下侍寢以來,宮里人跟紅頂白。早就沒多少人愿意來我這失寵的武才人屋里了,就連我平時的供奉都時時被人克扣。若不是天生傲氣再加上稚奴暗中幫忙,真是早被這群小人給欺負成一塊軟面餅。可是今天我的房里卻來了那么多人來道賀。

  原來稚奴被立為了太子,他們知道我與新太子素來親厚,所以都見風轉舵來巴結。都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此言果真不虛,光是一個上午,我屋內就被塞了個滿滿當當。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我在這一刻終于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我喜歡被人奉承,被人討好。前段時間我被人冷落,被人糟蹋。可是,我看到今天送來的水兒足到要滴出來的翡翠鐲子戴在了我手上,再照照鏡子,看到被喜氣襯得多了三分嬌艷的面龐。我淪陷了,我想要永遠擁有這些東西。安逸富貴的生活才是我追求的,我再也不想像以前被人當作腳下泥。我想既然老天子靠不住,不如好好跟稚奴相處,這樣我進宮的目的應該也能實現。于是接下來那幾年里,我過的很舒適愜意。因為與太子李治的關系,我受到了不少照拂。雖然不為陛下侍寢,但宮里仍無人敢輕慢我。我逐漸到了二十二歲,容貌出落得明艷無儔,如同御花園里開得最旺盛的牡丹。有時攬鏡自照,心里全是歡喜。可是歡喜過后,一點點的憂愁又爬上了我的面龐。再美又怎么樣,我已是永無恩寵之身了。這時候陛下病了,這也難怪,雖然他是一位大英雄,但任何蓋世人物都敵不過時間。

  時間在他英偉的面龐上刻下了皺紋,讓他原本握住大刀的手變得發抖。

  尤為可笑的是,陛下開始信奉不老金丹。一時之間,宮里面多了不少道士,連稚奴跟主掌后宮的韋貴妃見了都得客客氣氣。然后,陛下的身體就在時間和金丹的雙管齊下的效果下,越發臥床不起。稚奴停留在麗正殿的時間越來越長,因為他要代替老皇父處理政務,還要在陛下的病榻前盡孝。看著他這么連軸轉我很心疼,可也很高興。因為我見到稚奴的日子更多了,甚至比他的妻妾還多。好比今天下午,趁著陛下午睡還沒醒。我和他偷偷躲在太液池邊一陰涼處避暑,然后我把剛剛采下來的蓮蓬剝給他吃。

  長安的夏天本來酷暑難當,但我們偷偷找到的這處地方卻清涼無比。看著太液池邊風光如畫,再深吸一口甜潤的空氣,當真感覺自己到了人間仙境一般。看著他歡喜得像個孩子,我不禁感嘆,時光把人變老,何嘗沒有把孩子變成大人。看著他日漸剛硬的臉部線條和越加高大的身軀,我終于清楚了一件事,稚奴他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初進宮時在我身邊撒撒嬌的小男孩,有一天他更是會成為這片錦繡江山的主人。到時候我呢,在感業寺里青燈古佛過剩下的年歲嗎?想到這里,我略帶心痛地凝視著他,想把他的樣子刻在我心里,然后我才能笑著度過宮里的長久寂寞的日子。可能我看他的時間久了,他猛然一抬頭把我唬了一跳。然后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問我說怎么了。他的笑容真美,也是他的生母長孫皇后本來就是個大美人。看著他澄澈的眼神,我不想對他撒謊,可是也不想說實話。于是避重就輕地說道;“不過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稚奴都這么大了,有兒有女。我也老了,成了個老太婆。”稚奴一急,抓住了我的手說道:“武姐姐不老,武姐姐是世界上第二漂亮的人。”我被他難得一見的孩子氣逗笑了,這孩子自從被立為太子以后就日夜不停地讀書習武,只為能獲得自己英明神武的皇父贊許,現在哪怕在我跟前,都許久沒有這般孩子氣了。看看他眼下的烏青,必定昨夜又挑燈夜讀了。心里心疼,我用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道:“傻孩子,我可比你大四歲。你大了,我怎么會不老。你現在是太子,有一天會是天`````到時候,我就要進感業寺,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了。”“什么,不行,我不要,我要武姐姐一直陪著我。”稚奴說了這番話以后,我心里大喜。我心想,只要稚奴心里舍不得我。到時候等他繼位,就會把我留在宮里做女官,我就不用去感業寺當那什么勞什子尼姑。在宮里養尊處優數年,再加上人事打磨,我早已不復當年的雄心壯志,我現在只想過著富貴尊榮的下半輩子。尤其我無兒無女,更要討好新君才對。想到這里,我合住了雙眼,星淚悄然滴下,我想一貫心軟的稚奴一定會答應我趁機提出的做女官要求。

  強硬的手臂攏住了我的腰身,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剛剛對我做了這些事的人是稚奴。我懵住了,老半天都沒辦法呼吸。我想抽他一耳光,因為他冒犯了我。可是理智告訴我不行,因為眼前的人是尊貴的太子殿下。如果這件事情鬧大,我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也許是太慌亂了,我忽略了自己內心隱隱的喜悅。那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快樂。稚奴看我愣住了,沖上來緊緊地抱住了我。他一面跟我道歉,一面緊張地輕輕地搖晃我,等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之后,他臉上的喜悅告訴我,原來我也可以被人這樣珍視。我聽到他用堅定無比的語氣對我說:“媚娘,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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