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社知曉天下事,自然也知曉柳綿的點點滴滴。柳綿自小不近女色,別家公子,早早便已定親,他卻言:外患不平,何以為家!在京都,唯與自家兄長、楚北形影不離,以至于京都傳言有著一張甚是妖艷的臉的四公子是一個斷袖。邊欞兒為此憤憤,偷偷派人跟蹤了數月,終于明了,將軍府四公子無龍陽之好,乃是個根正苗紅的少年,遂放下心來,不動聲色將此信息夾雜在一堆書信中遞給青鸞。青鸞性子冷淡,邊欞兒興致勃勃等了幾日,見她依舊不動聲色未有喜悅之情,便狠心喝了半壺扶蘇釀的桃花酒,想借著酒性去探個究竟,幸得邊秦月聞訊匆匆趕來,才攔了下來。
邊欞兒那洋洋灑灑超乎尋常的幾頁情報信息,青鸞反復看了好多遍,自此,倒也知道了柳綿的些許小性情。比如,遇見女子,他素來是彬彬有禮掛著一派和風細雨的笑意,然而細看,便能發覺,那笑意飄飄若浮云好看,眼底并未滲透進半分。在梨花溪初見,畫舫夜談,青鸞見過好幾次,今日方才這樣一笑,青鸞方才真正見到了笑意盈盈,傾國傾城的四公子。
笑渦淺淺蕩漾,眉梢點點含情,百花齊放般令人眼花繚亂。
一時如吃了蜜糖,甜到心底。
恍惚聽得柳棉泉水般清澈的聲音道:“沒有就好,日漸西落,我們趕路吧。”
青鸞方回過神了,雖然龍狐追兵一時半會兒追不來,但龍狐既然已將他視為目標,肯定不會放過,必會卷土重來。此時兩人離了官道在荒郊野外,當務之急,便是要尋一條安全之道。
柳棉避開她的目光,踏步前行,邊道:“今日之事,多謝姑娘,累得青鸞姑娘與我一起蒙難,柳棉十分過意不去。”
即使是道謝,也這般倨傲,無半分柔和細膩之情,倒不如昨日花樓里彬彬有禮的道謝。然而,青鸞沒有不愉快,她知道,不喜與姑娘言談的四公子,這是害羞了!
青鸞心下莞爾,面上很是照顧這般帶點小家碧玉性情的四公子,平和道:“公子客氣了,青鸞亦是偶然路過,拔刀相助罷了。”
柳棉也不回頭,“嗯”了一聲,努力淡然的環顧四周,山丘不高,樹木卻茂密,腳下的小徑,不知會通向何方,龍狐殺手亦不知何時會再來,當真是危機重重。他倒是已經習慣,連累了人家姑娘跟著奔波,便有些不仁厚了。他轉身正欲說話,便見青鸞睫毛撲閃,鳳眼一片清澈:“公子,上面有泉水,我帶了干糧,要不要去那里凈凈手,先用一些?”
青鸞一提醒,柳綿倒覺著餓了,這番折騰,委實久了些,竟已是下午,他再次“嗯”了一聲。
泉水清澈,兩人就勢簡單清洗了一番,青鸞走到大紅馬身邊,取下行囊,拿出來油紙包著的一袋食物,微笑道:“芙姐手藝不錯,做的糕餅味道極美,欞兒貪吃,清晨臨別時向芙姐討要了好些,現下,倒是被我們撿了便宜。”
正要遞給柳棉,余光瞥見他挺拔的眉峰幾不可查的皺了皺,呃,這便是清高的四公子另外一個漏習:潔癖。
從前在京都,每每赴宴,他必不會食宴會之食物,外人只道四公子清高孤傲,唯陪他一起的柳條兒知道,公子只是不喜這被人挑來挑去的吃食。在府中,四公子雖為庶子,然這性子與生俱來,家人也不得不依從,備了專有的廚子,上菜必是柳條兒親力親為,從來不要仆人夾菜。
然而,此時柳棉沒有猶豫,伸出修長干凈的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糕點一角,道:“多謝。”
十年沙場,終究將將軍府的四公子,磨礪得有了人間煙火氣。
他斯文的吃了幾口,唯兩指捏的那一角不食,扔在草叢中。
然后又拿了一個,吃法不變……
十指修長,瑩白如玉,卻骨節分明,蘊含著力量。
畫舫的芙姐調教姑娘很是在行,其中必會教這姑娘們舞劍,卻只求神似,言這些花拳繡腿之式,有著不輸須眉的豪氣,如初剛柔并濟,世家公子最是喜愛。柳棉如此之樣,青鸞便想到了這個詞:花拳繡腿。
嗯,花拳繡腿般,惹人愛。
鳳眼含笑,她忙低頭進食,食不言,食不言。
口味倒是不錯!芙姐果然不是尋常人等。
兩人略略填了腹,擔心龍狐卷土而來,便欲前行,尋個安全之處。
只是,只有一匹坐騎,此時風平浪靜,再共乘一騎,便有些尷尬。
于是,兩人并肩而行,高大威武的大紅馬,有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落寞,很憋屈的跟在后面,不時對著柳棉的背影鄙夷的打個響鼻。
一路氣氛便有些微妙。
柳棉速來不喜多言,今日卻不得不破例聒噪些,道:“今日龍狐的追殺,頗為蹊蹺,報信社通曉天下事,社主可知是為何?”
邊欞兒若在,聽了這話必會嗤之以鼻:報信社曉天下事,可每件事都價值不菲,哪有這樣直接問的?
然青鸞只是略略沉思了一下,道:“公子本就出類拔萃,現如今,又大勝蠻夷,凱旋回京,終究無法再令人忽視。”
柳棉奇道:“我一個將軍府庶子,無官無職,無背景無后盾,能令何人如此忌憚?”
青鸞清冷白皙的臉上終見一絲憂慮:“年初,便有消息透出,說圣上圣體違和,朝中大臣,已然在議立儲之事,圣上幾位兄弟倒無人推薦,但幾位王爺均多子,其中不乏德才兼備者,自然是熱議人選。南懷王次子,此番亦立下赫赫戰功,又深得太后喜愛,亦在其列。公子自幼與二公子交好,被人追殺,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說來,更應該被追殺的,應是楚北才對。他所面臨的殺手,是否更多?”
“……不曾,誠如公子所料,此番,怕不是來殺楚二公子的,龍狐的目標,是公子。”
“報信社也未得到消息?”
“報信社素來對朝堂之事不上心,公子應當聽說過。況今日事出突然,我還未查清此事的來龍去脈。”
“看來此番回京,當真是危機四伏。”
“公子放心,我自會調查清楚。”
語氣堅定,竟有幾分理所應當之意。這幾日發生之事,柳棉再次快速思慮了一番。梨花溪諄諄告誡,今日拔刀相助,青鸞真誠相助之意,顯而易見,然而,當真只是為了報恩?
他看了看青鸞,定定道:“柳棉何德何能,能得姑娘傾力相助,這份恩情,不知如何才能償還?”
青鸞臉又紅了紅,駐足不前,鳳眼明亮,大膽的看著柳棉,輕聲道:“公子可還記得,幼時梨花溪的那個小姑娘?”

柳月青
這是小綿與阿蓁感情的開始(確切的說,是單身狗小綿情感的萌芽),像朝陽一般美好,然近日心情不佳,寫得磕磕碰碰,實在是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