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陳倉,時間漸漸地晚了,而大雪卻越來越重了,壓制著兩軍軍營里的士兵都睜不開眼。
趙云提著銀槍緩步往前走去,終于到達了他目標的營帳之前,他也終于能夠停下那沉重的步伐。
“趙將軍?”吳岱正守在帳外,他沒想到趙云也會來這里,很是驚喜道:“您怎么來這里了?是有事情要和丞相說嗎?我這就去通報。”
“確實是有事情。”趙云仰頭往前而視,直盯著前面的大帳口,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況。他冷冷道:“請通報丞相,趙云有事相求。”吳岱看著他情況不對,但看著他冰冷發光般的眼神,也不敢再問,連忙走進大帳當中。
此時“山字陣”和曹彰的對決已經到了最后的關頭,不單單陳到仿佛看到了幻象,每個人都好像都看到了忽然出現在曹彰身后的楚昭。楚晴驚喜地叫道:“姐姐!是姐姐!”楚勛和周涵更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連陳長擎也呆滯道:“是······是楚昭娘親?”
“什么玩意兒?”曹彰扭頭往后看了看,還真看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子正手握九節金鞭和神錘鞭,笑吟吟的看著自己,不禁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想來干什么?”
韓連好不容易清醒了一點,一睜眼便看見一個楚昭的幻象出現在自己跟前,把他倒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他倒是反應的很快,立刻辨認出來這是幻象,立刻道:“不要信······”剛說一句,被韓瑤一腳踢中胸口,痛的再也叫喊不出聲。韓瑤紅著眼睛恨不得直接殺了他,卻被典滿和鄧艾攔住,不讓他著急動手。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曹彰驚疑不定的看著身后楚昭,見她竟不回話,大怒道:“那就先殺了你!”收回左手一掌就要劈過去。陳到正癡癡地看著楚昭身影重現,一聽曹彰的喊話,再一看于吉發功的動作,立刻明白過來,喝道:“就是現在!全力就是一擊!”九人一起傾盡最后的內力,全部貫在了歐陽健的身上,歐陽健嘴里猛地爆出一聲蛤蟆的巨響,朝著曹彰轟擊過去。曹彰單手御敵,沒想到他們還能凝聚出這樣的攻擊,防御瞬間崩潰,只最后一掌將楚昭的幻象擊得支離破碎,他便向后連退數步,嘔了口血便不住地喘息。
“山字陣”也幾乎瞬間解體。歐陽健趴倒在雪地上,一邊咳血一邊喘氣,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其他人則是互相鼓勵,奮力地站直了身子一起面對曹彰。
“你們······你們······”曹彰只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似乎連身子也開始縮水,之前被兵刃刺中的地方也開始傳來陣陣劇痛。他心下大驚,不斷地默念道:“不行!不行!我一定不能輸!一定不會輸!”
陳到看著他身子雖然開始萎縮,但是卻似乎又被抑制住,道:“你別硬撐了!如今你已經敗了,認命吧。自古以來,邪不壓正。”
“不······不可能!”曹彰不甘的怒吼道:“你們憑什么就是正?憑什么我就是邪!我不會輸,我不會輸!你們······你們全都得死!”左搖右晃的想往前走,卻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兩步。韓連看著他這樣,苦澀的閉上了雙眼不愿再看。
“罷了,如此之痛苦,讓我幫你了卻心結吧。”于吉嘆了口氣,重新施展起幻術,讓在場所有人都能夠在幻象中看到自己生命中最最重視的人。
“爹······爹?大哥?”曹彰本來還想做最后的掙扎,忽然看到了曹操和曹丕各自身著樸素的麻布衣裳站在自己跟前,再也忍受不住,這一口氣一松,整個人都泄了氣,癱軟的倒在了地上。他卻始終不放棄的往前伸手,眼眶里滴滴淚水緩緩墜在雪地上:“爹······大哥······你們······能夠原諒我嗎······”
陳到和楚晴、楚勛、周涵也各自看到了楚昭再次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對著他們嫣然一笑。陳到整個人都放松了起來,楚昭的一顰一笑他都是最熟悉不過了,和楚晴一起對楚昭揮手打招呼道:“小昭!你最近怎么樣呢?”
“叔至哥哥過得好,小昭自然就過得好啦。”楚昭也不住地對他們揮手,用笑容冰凍每個人心中的悲痛與不舍。陳到、楚晴、楚勛和周涵都不自覺的留下了兩行熱淚。
陳長擎、呂玲綺、鄭嵐、歐陽健他們也都各自看到了在他們的生命之中,對他們非常重要的人,也都各自嘗試和他們說了些話,于此,每個人都感動萬分。即便是韓連,也苦笑點頭道:“堅兒······是爹不配為你爹,你沒有任何的錯誤。”
于吉這才緩緩收功,微笑道:“只要是人,就必定有感情,就會有好的回憶。回憶雖然會過去,但是卻永遠值得回味。”
良久,每個人從都幻象中脫離出來。陳到本還想和楚昭說兩句,可她已經悠然而去。陳到腦海中依舊不住地閃回著楚昭的身影,他呆立原地,久久不發言語。楚晴和他并肩而立,卻只是帶著欣慰的笑容看著陳到,也在為陳到而高興,二十多年前的心結,今日終于有所開解了。
“叔至啊。”過了許久,看著陳到依舊沉浸回憶其中,楚勛不得不開口道:“別懷念了,這里這么多人呢,還有什么要回味的,回去咋倆一起啊。”陳到這才回過神來,大踏步走到曹彰的跟前道:“你本該是無辜的,但是你自己的所作所為,讓自己變成了罪人。光是為了許多被你所害之人,也不得留你!”
“呵······”曹彰已經發不出什么多余的聲音,只躺在地上,奮力將手往眼前方向雪地上伸出去。陳到清晰的看到他眼角里的淚水漸漸滴落下來,他自己也不好受,嘆道:“罷了······即使我們不動手,也改變不了你的結局。”曹彰只繼續張嘴念念有詞,似乎說了什么一樣,但終究無人能夠聽到。他這悲慘的一生,也沒有其他人能夠理解,就這樣終結在此雪地之上。
“韓連!”韓瑤此時掙脫了典滿和鄧艾的束縛,直沖到韓連跟前,怒道:“今日我便要替所有人報仇!殺了你這賊人!”正要動手,鄭嵐也喝道:“要殺他的可不止你,你何必著急動手?”韓瑤一聽,便抓著鋼刀在手,并不著急砍下去,道:“還有誰與他有深仇的?與我一起動手!”“嵐兒拿著。”陳到從懷中摸出灰冥刃來,直丟給鄭嵐道:“這是你爹與我結義之時給我的信物。今日我將它還給你,你便拿此物,為你爹報仇吧。”鄭嵐答應一聲,接過灰冥刃便朝著韓連走過去。陳到也一腳踢起落在雪地上的白毦金槍跟在后面。
“說!我師父到底怎么了?”無憂和無慮卻有些不放心的指著韓連喝道。韓連看了看他們,笑道:“你們既是無名的徒弟,難道還不了解他嗎?這世上焉能有什么辦法真的拿下他?可笑!我也只不過用‘鱔吸功’吸了他十年功力而已,便被他反擊破掉。最后我們也只能趁他運功調息的時候逃出來,難道還真能夠殺了他不成?”無憂和無慮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領頭人。”陳到冷冷地用白毦金槍指著他道:“我們陳家這整整三十五年的血債,今日便要償還了。你回憶回憶所有被你所害之人,他們都會在路上等著你。想想你做過的所有惡事,都會在路上一件件的和你比對!”
“我做什么事情,向來都由我自己決定······啊不······”韓連道:“其實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我回事什么樣的人,從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便命中注定。在這個亂世、遍地盜寇、各處狼煙、饑民無路退的時代,想要我這樣背景的人做好事?那是你太天真了。陳到,即便我母親生來的不是韓連,是韓遼、韓過、韓達!他們最終都會和韓連做一樣的事情,迎來同樣的命運。承認吧,陳到,在這個時代,不出我韓連,也會有其他我這樣的人出來。你們終究無法避免。”
“我們確實改變不了一個時代。”陳到憤慨的點頭道:“但也得傾我們所能去改變每一個個人!因為一個個人,只要做好事,就有可能造福千百無辜的人。韓連,沒有人可以決定我們生在什么時代、什么地方。我們只能決定,做什么樣的人。而你已經做完決定了,就只能坦然面對結局。”
“嗯······”韓連倒是平靜的躺在地上,面帶解脫的微笑看著鄭嵐和韓瑤一起以痛恨的血紅目光瞪視,一起吶喊著將灰冥刃和鋼刀朝著他落下,就此閉上了眼睛。陳到也同樣嘶吼著一槍貫入韓連的心口,韓連“嗚嗚”噴了兩口鮮血在自己身上,就此斷氣,死不瞑目的望向天空,仿佛還有說不完的話,要在魂歸的路上找人說完。
鄭嵐和韓瑤身上都濺滿了鮮血,仍舊死死盯著他的尸首不放。陳到倒是率先拔出白毦金槍,看著夜空上閃爍的明星,喃喃道:“爹、洪伯、叔父、阿依、大哥、二哥、四弟、五弟,還有所有的家丁們。你們終于可以安息了,賊人······都已經被我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