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邰妍兒叫到了書房，老二劈頭就問她對邰相誤國之事作何評論。

　　自己的父親執宰大衛，如今國家滅亡，其中干系自然推脫不了。邰妍兒無可辯駁，卻不愿說父親的壞話，只是低頭捏著手絹，臉色煞白。

　　老二表情很失望，自嘲道：“都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姜棟十載寒窗，為了高中之后仕途順遂，年復一年花時間琢磨朝中各位大臣的行事愛好，可國家被你爹這樣的大臣一次又一次弄沒，效忠誰去？平白浪費了好一番心思！”

　　老四這些年一封封信回來，老二自然知道了許多事情，只覺得三觀盡毀。他以為朝中都是憂國憂民、讓人尊敬的前輩，結果卻發現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目光短淺的鼠輩。

　　晉國沒了，衛國也沒了，這個趙國還不知怎么樣。曾經堅持了十數年的信念終于崩塌，老二很是過了一段顛三倒四，前路茫茫的日子。

　　滿腹茫然和憤恨，不知要向何處傾瀉。

　　此時幾句感慨，雖然起意是做戲，但終是帶出幾分真實感懷。

　　“吾不愿與國賊之后共處一室。”老二說完，轉身就走。

　　姜韓氏在一旁聽得直撇嘴，暗道讀書人就是麻煩，什么國仇家恨的。趙國統治了天下，老百姓不過換了個人交稅，還比之前少了很多，有什么不好。之前幾個皇帝就沒個明白人，像小叔叔那樣的，不過就想好好給百姓看病的大夫都被折騰的過不了安生日子。這種不配讓人效忠的皇帝有什么好留戀的。

　　無論如何，老二此舉正合姜韓氏心意，便喜笑顏開的拉了泫然欲泣的邰妍兒到姜啟面前，“看來這是天意，你就安心在我大房開枝散葉，我們家里沒有那些齷齪手段，孩子你能生多少生多少，越多越好，保證都白白胖胖的養大，個個教養成才。不分男女，每生一個月錢翻一番，姐姐我說話絕對算數。”

　　姜啟嗔怪的瞪了眼妻子，姜韓氏住了嘴，還是喜滋滋的。

　　姜啟道：“我原本想著，老二是個秀才，在這家里，跟你這個落難的貴女也更般配些。并非有意讓你難堪，你若不愿意，就如當初應承的那般，做個繡娘吧，日后看上了誰自己做主就是！”

　　邰妍兒在這夫妻倆面前跪下來，“妍兒只有一個要求，只要老爺能答應，從此邰妍兒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若有二心，五雷轟頂、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姜啟奇道：“什么要求？”

　　“邰家男丁已經全部被殺，妍兒只希望以后能讓一個孩子跟妍兒姓邰，繼承邰家香火，女兒就行！”

　　姜啟沉思了一會，道：“兒子可以，女兒不給，我們家里，女兒比兒子金貴！”

　　邰妍兒小心翼翼的問：“是將來要聯姻嗎？”

　　“不，我們姜家女兒不外嫁！全部招贅，都是好人家的兒子！”

　　邰妍兒淚如雨下，哽咽著說：“若是我父親……有老爺一半的開明，聽我幾句勸，我們邰家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此后，邰妍兒便做了大房的貴妾，幫助姜啟打理生意，跟姜韓氏一主外一主內，相處融洽。將姜家里里外外打理的干凈利索。

　　她為姜啟生了兩男一女，個個都有出息。姓邰的兒子跟姓姜的兄弟之后都在離地發展，一個做了桑梓國的宰相，一個做了戶部主管。

　　姜家靠著遠航集團，培養家族血脈，送往四海八方扎根，如今在海外的主力已經是第三代，可謂成就斐然。

　　坤地男子多育的美名，細論起來還是姜家這三兄弟傳出去的。老大姜啟生了五十九個孩子，老二姜棟得了四十三個，老三姜茂最多，生了八十二個，只有老四姜梵因為半生顛沛流離，只有三個孩子。

　　秉承著多子多福的祖訓，如今姜家血脈已經有兩千余人，無論數量還是成就，都是響當當的坤地第一家族。

　　不可否認，以上兩個故事，是本宮為了《峨眉報》能夠廣為人知，放出來吸引人的，就好像新開的鋪面總要放兩掛鞭炮，廣而告之一般。

　　接下來，本宮想說點別的，雖然看上去似乎無關緊要，但卻貫穿了所有故事的起點和終點。

　　這一回，咱們聊點有關‘神仙’的事。

　　第一個故事，名為《白衣女》

　　湘湘小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拿到過卜易淵宏明大法師的手記，里面記載著這樣一個故事。

　　故事的背景是晉朝，當時，以占卜、預言之術聞名的卜易淵正值鼎盛之時。可謂舉國信奉，遍地信徒。

　　晉惠帝對天命之說極為推崇，尊卜易淵為國教，且不惜傾盡國庫為這些道士建造了宏偉的道觀，一應衣食供應極盡奢華。

　　時任掌門人的宏明大法師受封為晉國國師，名頭非常響亮，號稱開了天眼，探鬼神測無常，天下大事，皆在掌中。

　　他住的宮殿是整個皇宮中最華麗的，手下侍衛數千，比宮中守衛的御林軍還多，又有仆婢無數，出行前呼后擁，一應用度規格堪比帝王。

　　他做法之時，連晉惠帝都得在外面候著，等著這個號稱‘上通仙下通鬼’的圣師，給出神明的指示。

　　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所不能。

　　凡世間能體會到的極致都已經享受過了，宏明大法師自認為是與凡人不一樣的存在，覺得自己應該有更高遠的追求。

　　于是，他開始思索一些問題，諸如——

　　什么是天命？

　　所謂天命是不是真的不可違拗？

　　凡人的力量是否可以操控所謂‘天命’？

　　人在神的位置上坐了太久，做事就容易失了分寸。

　　那一年，是癸未年。

　　宏明大法師開始了隱秘的嘗試。

　　他私底下令人在京城附近尋找懷胎六月的孕婦。

　　京城以及周邊村鎮，陸陸續續報上來一千三百七十二家，其中貧窮農戶九百七十四家，家境殷實的有三百五十三家，名門大戶四十五家。

　　窮苦家庭出身的自然不作考慮，因為法師要的，是有一定的人脈和影響力的那種人家。一旦出了事，會有人關心并迅速上達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