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蔡府文會

　　蔡邕，字伯喈，陳留郡圉縣人士，師從被天下尊稱為“天下第一中庸”的名士胡廣。胡廣學究五經，故此打小就才華橫溢的蔡邕在經學方面毋庸置疑是全才，詩詞歌賦亦是樣樣精通，堪稱一大名家。而且更為令人稱贊的是蔡邕本人所寫的字，蔡邕極其擅長書法，其中篆書、隸書最為精煉，尤其是他的隸書造詣，骨氣通達，爽爽有神力。

　　說起蔡邕的字，又不得不提起他受工匠用帚子蘸白粉刷字的啟發而創造的一種新字體——“飛白體”，勢若飛舉，字的收尾就像是與紙外的世界相銜接。

　　話回正文，卻說蒙著臉頰的蔡琰一曲終了，把今日扶風郡內的蔡府氣氛推升的好不熱鬧，眾人舉爵同聲道：“飲圣！”

　　話完皆是一飲而盡，顯然群星之中一枝獨秀又有才華的的蔡琰讓這些從天下各方的士子心動了。

　　看著臺下自己的愛徒顧雍、阮瑀、路粹三人護著自家愛女如母牛護孺一般不讓來靠近過來的士子搭訕的蔡邕撫須一笑，這三個徒兒，明明跟那個曹阿瞞一樣對文姬心存愛慕之心，卻又怕傷了師兄弟情而互相隱忍謙讓，真真癡兒也！希望文姬珍惜眼前人，不要像那個逆女一樣……

　　“伯喈兄，令愛妙于音律，真我大漢才女也，來這拜訪你的人都去往令愛的方向了。果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哈哈哈……”郡守衛鳴贊嘆道。

　　“雨生兄見笑了，小女怎堪使得雨生兄這般夸贊。今日小女演奏的曲調沁人心脾，但我觀場上眾才子加上我的三位徒兒，都沒有聽出小女秦中意味，非我女兒良人啊。”蔡邕搖頭說道。

　　“竟還有這般玲瓏心思，令愛真妙人哉。可這世上知音難求啊，千載輪回才能覓一知音，況且聽者各有得，何必覓知音。”衛鳴笑著回應道。

　　“我亦是知曉此理，遂專精書法一道，可小女獨愛琴曲。實不相瞞雨生兄，今日我向諸位士子分享的文章有一篇是小女口述，老夫潤筆而出。”

　　“哦？難道是《琴操》？”

　　“正是，慚愧，偷竊了小女的智慧結晶。每逢想到這，我都恨不得小女是一個男兒身，這樣我的衣缽就能傳授給文姬了。唉……”

　　蔡邕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的整個人都陷入了沉思，似是對間接地剽竊愛女的心血而懊悔。衛鳴看著鬢角微霜，悵然若失的蔡邕，嘆了一口氣，琴道多離愁啊！

　　就算眾人認為他是一個無所不會、無所不精、無所不能的人，可說到頭，蔡邕也只是一位疼愛女兒的父親。

　　臺下眾星捧月、我見猶憐的蔡琰注意到了臺上父親神態的異狀，看著坐在旁邊的郡守大人衛鳴沒有去勸慰父親，反而是皺著眉頭在一旁向父親爵中添酒。

　　“顧師兄，你幫我去看看父親怎么樣，這文會可才剛剛開始呢。”蔡琰轉頭對著顧雍憂心忡忡地說道。

　　感覺到自家師妹的憂心如焚，向來中正平和、不善言辭的顧雍點了點頭，眼神示意了一下兩位師弟，便徑直穿越了擁擠的人群去看顧師傅蔡邕去了。

　　阮瑀、路粹兩人見師兄走后，相視一笑，師兄，師弟我們就不客氣地擔任護花使者了。

　　率性任意的阮瑀看著時不時拿著酒爵過來向師妹蔡琰敬酒的文人騷客們，隨性灑脫的他一一拿起他們的酒爵一飲而盡，可以說是來者不拒。而板著一張嚴肅臉孔的路粹則是中規中矩地阻擋著靠近過來攀談的士子們，沒有笑容也沒有怒意地一個個攔下他們。

　　“師妹，咱們還是回去吧。你看自稱千杯不醉的阮師兄臉已經通紅了，再喝就要失去風度了，師父還在這呢，要不我們先回后院小閉一會兒？”

　　“無妨，師妹。師兄還能喝，莫聽信你路師兄，一小小年紀成天板著個老臉，遲早得老死在咱們面前。這酒……”

　　“這酒乃是五谷雜糧所制，傳承夏朝年有虞國國主少康之手，經過天授師兄才能有幸品嘗。師兄，你一說這話真的是要醉的前兆了。跟琰兒回后院吧，琰兒也覺得乏了。”蔡琰順勢打了個哈欠說道。

　　阮瑀打了個酒嗝，反胃的氣息從咽喉直沖鼻腔，搖搖晃晃地穩住了身形，絕不能因為自己壞了師妹的興子，今天可是師妹的《琴操》被世人知曉認可的一天，怎么能因為我的緣故阮瑀拍打了下自己的額頭，讓自己暫時恢復清醒。

　　“師弟師妹，你們倆不用擔心師兄我。我去前面的鐘磬那小憩一會兒，師弟看好師妹，出了什么問題我唯你是問。”

　　“諾。”

　　“諾。”

　　瞧著阮瑀搖搖擺擺打著酒嗝地走向了鐘磬旁，蔡琰不禁噗呲笑出了聲。蔡琰銀鈴般的笑聲又將剛剛退去的士子們吸引了回來，窮于應付的路粹左支右絀，頗有點顧此失彼，板著的臉出現動容，師妹的魅力也忒嚇人了吧。

　　終于，還是有人突破了路粹的防線，抹著胭脂粉墨，油頭粉面的衛仲道邁著自認為翩翩帥氣的步伐快走到了蔡琰的面前。

　　“鄙人河東衛氏少主衛林，表字仲道，聽小姐先前所奏曲目甚是新穎，故此前來詢問一番，還望蔡小姐指教。”

　　“指教不敢當，衛公子說笑了。先前我所彈奏的這首曲目是搜閱家父藏書典籍而得到的古詩詞，經過一番加工，我將其編制成曲，曲名為蝶。”

　　本欲不搭理衛仲道的蔡琰聽見衛仲道夸贊她的曲子，而不是想與之結交認識，便感覺遇見了生平第一個知音。常自比卓文君的蔡琰閃閃發光地觀察著衛仲道，這就是我的司馬相如嗎，那鳳求凰便是我作的這首蝶嗎？

　　“蝶，好美的名字。小姐大才，若為男兒身，定羞煞我們這些大丈夫。聽說蔡先生不管去哪都會將自己的藏書帶在身旁，真是羨慕小姐能夠有如此珍寶常伴于側。小姐……”衛仲道剛想說完話，路粹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發言

　　“你是誰？在我師妹面前作甚，快快離去！否則，休怪我無禮。”路粹發現了溜進來與自家師妹蔡琰談笑自若的衛仲道，小眼睛都有點微紅，這個一無是處、油頭粉面的士子竟敢要觸碰師妹這朵潔白無瑕的水仙花，一看這小子就是閻王出告示——鬼話連篇!

　　越想越氣的路粹在衛仲道驚恐的目光下用一只手提起了衛仲道的衣袖，往人群中一甩，恨恨說道：“還有要過來的，猶如此人，勿謂言之不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