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璽九年春。
女官考試。隋寧因從小受隋閣老熏陶,寫的一手好字且見識廣博,很受主考官青睞。
是夜。掖庭局。
微生在野翻墻進來,二人一起坐在枯梅樹下講話。
“阿寧,考試考得怎么樣?”微生在野。
“我覺得還不錯,今日我寫的策論很受主考官青眼。女官大人還夸我寫的字好看呢。”隋寧。
“那我就提前恭喜隋女官了。”微生在野。
“貧嘴。”隋寧嗔道。
“阿照,在戒安司是不是很苦?你的手……”隋寧。
“哎呀,哪個習(xí)武的人身上沒點傷痛,不過好在這是我喜歡的事,所以并不覺得苦。”微生在野聳聳肩安慰隋寧。
“怎么,心疼我了?”微生在野調(diào)侃道。
隋寧忍不住捶了微生在野一下。
“想得美。”隋寧小聲嘟囔。
幾日后。女官考試最后一場考試,眼看著主考官要宣布隋寧優(yōu)勝了。主考官身邊的宮女附在主考官耳邊說了些什么,主考官就選了另外一個宮女。
隋寧有些許沮喪。
“是什么人,見到永世公主的車駕還不回避。”
隋寧聞言抬頭才發(fā)現(xiàn)永世公主的車駕已近在眼前,旁的宮人皆跪在甬道兩旁,獨自己還傻傻的沒有跪下行禮。
“奴婢求公主寬恕。”隋寧跪下說。
永世公主從車駕里走了出來,隋寧低著頭,只能看到永世公主的鞋,蜀錦為面玉為底,頂上還墜著許多瓔珞寶石,鞋底的玉光滑無磨損,想永世公主出行都有轎輦代步,勞公主親自走路的機會少之甚少,不愧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
隋寧抬頭去看永世公主。
“大膽。”永世公主車駕旁的女官呵斥隋寧,隋寧立刻將頭重新低下。
永世公主只是站在隋寧面前打量著隋寧,并不說話,公主看著稚嫩卻不可冒犯,隋寧有些忐忑。
“公主,該走了,不然娘娘該等急了?”那女官溫和試探的提醒道。
永世公主依言回身坐到車駕里,等到公主車駕走遠以后隋寧才松了一口氣。
遠處。永世公主車駕。
“姑姑,為什么剛才那個宮女和別的宮女穿著不一樣?”永世公主問隨行在車駕邊的女官。
“回稟公主,方才那宮女乃是掖庭局宮人,宮人們通常是犯了錯被貶入掖庭局,所以掖庭局宮人的月銀穿著與尋常宮人相比大多相去甚遠。”女官。
“那她是犯了什么錯?”永世公主。
“回公主,方才那小宮女乃是隋閣老的孫女,此前因隋閣老獲罪而被沒入掖庭局為奴。”女官。
永世公主身邊的女官乃是太后賜給公主的高品階女官,喚作李碧瑩,她之所以記得隋寧是因為今年女官考試她雖不是主考官,但是選錄名冊送來她眼前看過,當時的主考官還特意夸贊隋寧的策論不錯。
“赦免她吧。”永世公主。
“是。”李碧瑩。
掖庭局。
隋寧剛回去便有幾個要好的小宮女上來詢問考試情況如何,是不是被選上了云云。
隋寧不說什么,紫玉譏諷:“看她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知道沒考上,罪臣之后還妄想出這掖庭局,癡人說夢。”
小宮女們不敢說話。
“祖父無罪,我亦不是罪臣之后,我沒考上是我還有欠缺,但我現(xiàn)在不行,不代表我一輩子不行。”隋寧不卑不亢的說。
“說得好。”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李大人?!”李嬤嬤。
“參見李大人。”李嬤嬤帶頭行禮。掖庭局眾人皆跪下行禮。
“本官來傳永世公主旨意,誰是隋寧?”李碧瑩。
“回大人,奴婢是隋寧。”隋寧。
“方才說話的就是你吧,說得好!永世公主特赦你出掖庭局,你自由了。”李碧瑩。
“奴婢謝公主隆恩。”隋寧。
隋寧抬頭去看那宣旨的女官,竟是今日站在永世公主車駕旁的那位女官。
“大人,依大人看,公主特赦的這個宮女該安排去何處?”李碧瑩的婢女春嵐問。
“她是隋閣老的孫女,自幼飽讀詩書,就算在掖庭局五年,也不曾退步,能讓房思穎稱贊的策論本官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了,你說安排她去哪里比較好?”李碧瑩。
“奴婢明白了。”春嵐。
隋寧出掖庭局以后便被安排去尚書局,從最普通的三等宮女做起。
“這是景福殿要的書,你給送過去。”尚書局的一等掌事宮女白露吩咐道。
“是,白露姐姐。”隋寧。
“這個新來的慘了。”旁邊的宮女竊竊私語。
景福殿。
“奴婢是尚書局宮女,奉旨送書,煩請姐姐通傳一下。”隋寧同景福殿門口的宮女說。
“你等一下。”宮女說著側(cè)身向身后的宮女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隋寧跟著景福殿宮女進入內(nèi)殿。
“姑娘,送書的來了。”宮女對著屏風(fēng)后的人說。
姑娘?景福殿住的不是同昌公主嗎,為什么宮女沖主位喊姑娘?隋寧心下疑惑。
“知道了。”屏風(fēng)應(yīng)答的是一聲清麗的女聲。
“進去吧。”宮女。
“是。”隋寧。
隋寧捧著書進去以后聞到一股沁人的梔子花香,早春尚早,這時候怎么會有梔子花?但她并未多想,只是恭敬地把書擺在案上。
主位的女子正在寫字,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她伸手去蘸墨水時,露出一截手臂,白皙的皮膚上赫然一大塊丑陋的傷疤,像是燒傷。
察覺到隋寧訝異的眼神,那女子把袖子往下拉蓋住傷疤。
“嚇著你了吧?”那女子溫和的說。
“奴婢不敢。”隋寧。
“下去吧。”那女子仍是溫和的說。隋寧依言退下。
尚書局。
隋寧剛回到尚書局,尚書局宮女雪卉便上前拉住隋寧的手,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你終于回來了,菩薩真人保佑。”
“怎么了雪卉姐姐?”隋寧問。雪卉人好,對隋寧頗有照顧。
“你不知道嗎?景福殿的同昌公主性子古怪,動輒發(fā)怒打殺下人,上個月尚藥局有個宮女因為給同昌公主送藥時多看了同昌公主一眼便被杖斃了。”雪卉。
“許是今日我去時同昌公主不在殿中,只有一位性子柔和的貴人,景福殿的宮人喚她做‘姑娘’的。”隋寧。
“你說的應(yīng)該是同昌公主的女兒,謝挽吟謝姑娘。”雪卉。
“什么?”隋寧詫異。隋寧從前只知道宮中有位同昌公主,是先帝冊封的義女,但從未聽說過她還有個女兒。
“你才來不久,不知內(nèi)情。其實這同昌公主原本是戍邊的燕云侯的嫡女。燕云侯意外身死,同昌公主和燕云侯夫人被關(guān)外敵寇擄走半月后才被梁王救回。被救回時同昌公主衣衫單薄,而燕云侯夫人在燕云侯出殯時撞棺而亡,十月以后同昌公主未婚產(chǎn)下一女,便是那謝姑娘,謝姑娘身世成謎,自此便流言四起。先帝感念燕云侯忠心為國,封燕云侯之女為同昌公主,賜居景福殿。今上仁善,登基以后也延續(xù)了同昌公主的榮耀。只是……可能因為曾被叛軍擄走,加之流言紛雜,同昌公主的性子越來越古怪易怒。你這次運氣好,沒碰見同昌公主,若是下回再被派去景福殿,你可要小心些才是。”雪卉輕聲說。
“我知道了雪卉姐姐。”隋寧。
隋寧整理書籍時心不在焉的。
她想到了謝挽吟手臂上的疤,和那間小小的房間外圍了一層又一層的宮人。同昌公主曾被叛軍擄走,謝挽吟身世成謎,處境尷尬,且終日只能活動于一隅,行動受限,竟如籠中鳥般,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