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距離那已經被混亂侵蝕的地面千米之處。
數十人正盯著面前的屏幕，神色凝重，不斷地在維持著溝通。
“江北地區，對！優先向那邊派遣支援！”
“讓所有的海上船只不要靠岸！岸邊現在比深海更加危險！”
“川市那邊已經收不到消息了？難道已經……”
他們，同樣隸屬于天網，不幸的是，他們之中要么能力不適合作戰，要么實力不夠不能上場，即便如此，也仍堅持在這，努力出到自己的一份力。
盯緊屏幕，觀察局勢，指揮軍隊和閑散的能力者，相信這樣一定能扭轉局勢的！
“……”
怎么可能扭轉……
孫子瑩抓著頭，將那一頭秀發摧殘地凌亂不堪。
看著地圖上不斷消失的信號點，別說將那些煞種消滅了，連阻擋它們進攻的步伐都做不到！
她感到無力，并非是因為現在糟糕的局勢。
而是在明知道如今這般末日的景象下，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不是能力者，也不適合修煉，連一絲一毫的戰斗力都提供不了！
只能坐在這里眼看著一切陷入終結！
“孫小姐？”
一人走上前：“您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
“可是您的臉色已經很糟糕了，需不需要先去休息一下，這邊的工作就先……”
“不用。”她以痛苦的神情說出了最平靜的語氣。
孫子瑩很想突然暴起發個脾氣狠狠地拒絕對方，但她做不到，而且她很清楚不可以這樣做！
現在的情況不僅是她，所有人都不好受，將情緒宣泄在還愿意來關心你的人身上，不如宣泄在那些該死的煞種身上。
她沒去看對方，而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要是我也能去戰斗就好了，要是我也有能力就好了，這樣至少能為其他人…能為他做點什么。
將手放下，她想到了孫子斌。
平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可每到這種時候卻表現得比任何人都認真，每次都能順利解決那些看上去無解的麻煩。
“！”
孫子瑩忽然捂住了心口。
不知為何，她感到一股深深的不安。
她看向地圖的西側，那里是孫子斌現在出擊的位置。
那里的信號點還亮著。
一只手抱住了另一只手臂，低聲如祈禱般呢喃：
“哥……”
云綾纖抬頭望著上方。
避難所里并沒有窗戶，里面的人也并沒有什么手段去了解外面的情況。
網絡信號在很早就斷了。
所有人只能寄在這個已經說不上寬敞的地下，讓焦慮、惶恐、不安等情緒如亂燉一般翻炒。
盡管如此，云綾纖仍看著上方，仿佛心靈感應一般，她能知道云凌軒現在就在上方。
咔。
咔咔。
“嗯？”有人站了起來，“是不是有什么……”
的確有什么。
在他起身的下一刻…
天，
塌了！
那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天花板被徑直砸開一個大洞！很不幸，那碎片落下之處的人已經化為了肉醬。
尖叫聲響起！
孫子瑩也想叫出來，可她做不到。
她麻木般地看著那塌下的碎片上，一人正奄奄一息地被一只鳥型煞種壓著。
他舉起手中武器，似乎想最后一搏！
回應他的是鳥型煞種的啄擊！
連續不斷的啄擊！
將那人頭如氣球般戳爆！
接著，那只鳥抬起了頭。
“不……不要……”
離得近的人全都癱倒在地上。
他們想逃，可根本不敢逃，那股氣勢已經將他們的內心完全摧毀，生不出任何一絲反抗的意志。
面對那種恐怖，他們能做到的只有機械般地重復求饒。
云凌軒看著那只鳥動了，正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靠近的人。
像是欣賞自己的獵物一般，將頭探到面前。
要死了嗎……
云綾纖看著面前的怪物，呼吸加重。
下一刻——
張開的巨口瞬間撞向地面，砸出小坑！
云綾纖摔地上，她的全身冒汗，寒毛豎起！
但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涌上了心頭。
因為那只鳥的頭部插著一柄綠色的長矛！一只手正在將長矛拔出！
云凌軒看向云綾纖：“沒事吧？”
“嗯！”
“那就好……”
云凌軒露出了釋然的神情，接著，抬手！
無數的長矛組合成網！將那天花板上的漏洞堵住！擋下了那后續鳥型煞種的沖擊！
人群只能在那間斷的震動之中，注視著那對兄妹。
有人惶恐，有人詫異。
為何“這個家伙”會在這里？
“你不是……”
開口之人的話被他吞進了肚子，因為臉側掀起的風讓他感到了刺骨的涼！
云凌軒將一柄長矛擲出，將避難所的墻壁砸開一個大洞！
“逃！”無視來自四面八方夾雜無數復雜情緒的眼神，抬手指向那個洞，“如果想活下去……”
“逃！！！”
人群無言。
最后，還是有人帶頭，從那個洞口跑去，接著是更多的人！
“為什么是他？”“不是死了嗎？”“難道當初我們被騙了？”“他怎么還有臉出現！”“他不會是騙我們的吧？”“說不定這一切都是他干的！”
饒是在災難面前，饒是在逃亡！他們也仍未對云凌軒表達出任何一份友善。
云凌軒默默地看著一切。
這樣就好。
吐出一口血。
這樣……就好……
隨后，緩緩倒下。
他本就已是強弩之末，之前積累的傷痛未愈，和那些數不盡的煞種作戰更是加劇了身體的惡化。
云凌軒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拖著這樣的身體戰斗，他沒有孫子斌那般的使命，也沒有某人那般的信念。
看著被他守護的人遠離他的背影，他只感到茫然。
不過就如之前所說，這樣就好。
畢竟，也不用再思考了……
“……”
“？”
預想之中的倒地并未出現，因為有一雙手，扶住了他！
“綾纖？”
他看著自己的妹妹用力將自己撐住，想試著將自己背起。
云凌軒還想說什么，可爆炸打斷了他開口的欲望！
在那大洞的另一處，劇烈的爆炸徹底將這個避難所打穿！光線進入，給予人們看清外面的機會。
而此時的外面……
早已尸山血海。
廢墟、破敗、尸首、腐爛……
唯一站立的，是那些煞種，它們眼中閃著兇光，高傲的姿態宣告著他們的功績！
天澤……
“……淪陷了……”
孫子瑩看著屏幕上消失的信號，她下意識地撥通了云凌軒的電話。
但信號早已中斷！
“（和諧）！！！”
云凌軒罵了一句，然后對著云綾纖喊道：“放我下來！你帶著我根本沒有希望！”
“不要！”
“聽話！我沒問題的！至少還能拖住它們一會！”
“不要！！”
“云綾纖，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了！這樣下去你根本……”
“不要！！！”
一道風刃在他們的側方炸開！
云凌軒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摔在了地上，渾身抽痛，就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了。
看過去，那些煞種不緊不慢地逼近，那些家伙臉部甚至人性化地表現出了欣賞的情緒。
就像之前說的。
它們在欣賞獵物臨死前的掙扎。
不立刻殺了他們，只是因為想要傲慢地玩弄。
“哈…哈！哈——”
云凌軒透支著身體僅剩的靈力，喚出一柄長矛！
然后，矛摔在了地上。
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屏蔽）！至少要讓云綾纖逃出去！
他僵硬地掙扎起頭部，卻看見自己召喚的長矛被人撿起。
是云綾纖！
“綾纖？你要干什么？別做傻事了！快逃！！”
“不……”
她的身體在發抖，但還是將長矛握緊：“我絕對不會放棄哥哥的！”
“都什么時候了！我這種災星怎么樣都好！至少你……”
“才不是！！！”
嬌小的身軀發出了龐大的聲音：“哥哥才不是什么災星！”
“大家都不承認你，都說是你帶來了災難……”
“但你明明一直在拯救啊！”
“可是我什么也沒能救到……”云凌軒反駁著，那聲音已經聽不出來力量了。
周圍的煞種饒有興致地看著二人爭吵。
“才不是！”她的面龐被淚水覆蓋，“你不是一直都在拯救我嗎！
小時候是，地底那次是，剛才也是！你不是把我救下來了嗎！”
云綾纖背對著他，以那弱小的身影將其護住：“你才不是什么災星！！！你是我的英雄！！！”
云凌軒的眼神一凝：“綾纖？”
“所以……所以……”
她將手中長矛舉起，對準煞種。
“至少今天！！！”
“輪到我來拯救你了！！！”
“綾……”云凌軒，也早已哭成淚人，“纖……”
像是感受到了對方溝通的結束，那些煞種也失去了興趣，露出爪牙撲了過來！
它們的前方，是一對兄妹，最后的抵抗！
感人。
但卻創造不了奇跡。
那柄長矛最終也未能傷到任何一只煞種。
而云綾纖，已經碎成了無數的石塊，同地面的碎石絞在了一起。
云凌軒的尸體在她的旁邊，那位哥哥最終也沒有忘記保護妹妹的使命，他站了起來，
被襲來的攻擊撕成了碎條。
而那些煞種，則是腳步不停，追趕著逃跑的人群，繼續著他們的殺戮。
那柄長矛如今插在地上，如一座墓碑。
但那墓碑下的故事，恐怕永遠都不會有人知曉了。
喪鐘于末日里悲鳴。
而故事已無人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