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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唐煙云

第七章 樊川詩會 二

開唐煙云 譽宸 3210 2018-07-01 08:31:01

  謝軒提筆就書,整個帷幕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除了伶人的鼓樂之聲,幾無雜音。眾人只見謝軒手持彤管,如龍蛇電走,行文之間,竟無一絲凝滯,不由地更為期待。

  舞畢,樂停,筆落,眾人亟不可待地離開坐席,走到屏風前。只見屏風上,以楷書行文,一首華彩詩篇躍然于眾人眼前。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絳唇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與余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圣主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三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洞淚王室。梨園弟子散如煙,女樂馀姿映寒日。長安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蕭瑟。玳筵急管曲復終,樂極哀來月東出。少年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

  李憲的地位最為崇高,是以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當看到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兩句時,頓時擊節叫好:“真曠世奇作也,幼安,此詩可有名字?”

  謝軒躬身道:“回稟大王,此詩名曰《劍器行》。”

  李憲點了點頭,回頭看向李麟:“李祭酒,令侍者謄詩張榜。”

  李林聞言頓時一愣,所謂的謄詩張榜,指的是將奪得小詩魁的詩作張貼于帷幕之外,為其彰名,歷來是在宴席行將結束之時才會張貼,像如此三曲奏罷,就要張貼的還是頭一次。

  “大王,此事似乎有違定制。”這也難怪李麟會如此小心,朝廷的御史臺不是吃白飯的,假若真有人非要雞蛋里挑骨頭參上自己一本,他絕計是吃不了兜著走。

  李憲看出他心中所憂,開口道:“照辦吧,圣人要是問起來,便說是我的意思。”

  接著老人長嘆道:“三十年前,陛下與我出游,與這桃溪堡偶遇公孫,見其錦衣玉貌,冰肌玉骨,一曲《鄰里曲》舞得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甚愛之,于是延請其入宮掌管教坊、梨園。及后,如《西河劍器》、《劍器渾脫》、《鄰里曲》、《裴將軍滿堂勢》諸曲方始名傳天下,可謂、一曲劍器,揮灑我盛世大唐萬千氣象。卻不想,三十年后,朽身仍在,而昔日佳人,竟已變冢中枯骨,思之怎不讓人為之潸然淚下?”

  眾人聞言,有曾目睹過當年之盛況的,無一不扼腕嘆息。

  謝軒聞言,頓時就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李林甫剛一提到以劍器為題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地就想到了這一首詩,恐怕就是翻遍中國的詩歌史,也再也找不回一首描寫劍舞,而又能與之相匹敵的古詩了。

  但是,當他寫到妙舞此曲神揚揚的時候,他突然被驚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這首詩是杜甫在經歷安史之亂,玄宗馭龍賓天之后才寫的,與現時的情況并不一樣。他若是沒有突然警醒,把先帝侍女八千人這一句給寫出來,那豈不是在咒玄宗死嗎?那可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由此一想,謝軒頓時就發現有問題的還不止這一句,比如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洞昏王室這一句。且不說現在還沒有五十年的時間,當此盛會之際,你直接作詩罵朝廷昏聵,這不是打燈籠上廁所,找屎(死)嗎?

  不過雖然是讓謝軒發現了這些問題,然而他的詩才有限,情急之下,只能靠感覺把敏感的字改掉,至于合不合韻,會不會被別人發現不妥,就不是他能夠考慮的了。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寧王李憲竟然觸景生情,為他解了圍。但是將一首氣勢雄渾,沉郁悲壯,嘆興衰治亂的古詩,理解為懷念逝去紅顏、撫今追昔的傷情之詩,謝軒也只能感慨漢字的偉大。

  既已謄詩張榜,這詩自然是沒人再作了,最終謝軒的《劍器行》被寧王李憲以千金的價格拍下。這個價格在歷屆的樊川大會上,也算是極高的了,要知道當時長安繁華地段的住宅也只不過是百金上下而已。

  小詩魁既已提前選出,宴席頓時變得索然無趣起來,舞樂雖好,看多了也嫌厭煩,諸多勛爵權貴在此,飲酒作樂,也不能縱情快意,況且在場的大多數人,晚上還是要參加詩魁評比的,若是真個飲了個酩酊大醉,恐怕翌日就要淪為整個長安城的笑柄。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經月上中天,一曲《秦王破陣樂》舞罷,李麟登上高臺朗聲道:“請諸位移步樓船。”

  謝軒跟隨人流走出帷幔,頓時就被嚇了一跳,河堤上人山人海,數量足可以用恐怖來形容,簡直就是后世春運的翻版。不過,他轉而一想也就明白了,開元盛世可謂是將中國封建王朝的統治推向了極致,到了他現在所處的天寶九年,全國總人口已經接近八千萬人。古代又沒有什么娛樂項目,這么多人,聽鼓而出,聞鼓而歸,又有夜禁,人性被極大地抑制,因此每年諸如元宵、上元、詩會這樣的佳節,禁制解除,自然是要好好釋放一番。

  上得樓船,數十米長的甲板上已經擺滿了食案、坐席。樓船的樣式與古籍中記載的很不一樣,雖然也有飛廬爵室,但是占地面積卻小了很多。并且爵室之上也并非是封閉的,而是開放式的,搭建了一個大約有三四百平米的木質平臺,四周輔有玉石欄桿,上面同樣是擺放著食案和坐席。

  這些坐席也是有講究的,除去那些皇室宗族之外,朝廷大員,亦只有三位宰輔和國子祭酒李麟有資格入席,除此之外,只有在投卷中被國子監評定為前十的仕子才能有資格列席爵室。這就造成了一種很尷尬的局面,往年經常會有奪得小詩魁而無法列席的情況發生,淪為了文人仕子之間的笑柄。這也是眾仕子在宴席階段,出手都很謹慎的原因。

  眾人列席坐好,樓船開動。其時夜涼如水,微風和煦,朗月繁星之下,樓船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寧王李憲按例宣讀完制書,開口笑道:“往屆樊川詩會,諸位親王均是拿出珍藏美酒,以饗天下文人仕子,老夫亦不愿落于人后。”說著指了指食案上的兩壇酒道,“此酒為西域葡萄,較之我朝貢品河東乾和葡萄,品質高了數籌不止,乃是當今圣人欽賜。如今此酒,便是宮苑之內,存量亦不足雙手之數,老夫今日可算是把家底給掏出來了。”

  而后李憲話鋒一轉:“不過此酒珍稀至極,亦不是誰都有資格喝的,既是樊川詩會,依老夫看,不如就由老夫和三位宰輔出題,才思敏捷,先答中者,便有資格滿飲一樽,諸位以為如何?”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不要說出得是如此雅致的主意,便是一坨翔,眾人也只會是捧臭腳,而絕不可能會出言反對。當面頂撞當今圣人,或許沒事,但是拂逆了這位的意思,當今圣人絕對會雷霆震怒,這是整個權貴官宦階層眾所周知的事情。

  李憲見無人反對,笑道:“老夫才識有限,便出個簡單的拆字令,品字三個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勸君更盡一杯酒。”

  這個拆字令實際上并沒有李憲說的那樣簡單,第一句一字拆三字,第二句兩字合一字,最末接續詩文一句,又要求有韻而前后成句,難度絕非是普通的拆字令可比的。

  李憲此令一出,在場的仕子頓時都陷入了沉思。謝軒卻是并未將其放在心上,眼神游離之間,突然看到張九齡朝著自己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謝軒頓時就明白了張九齡的意思,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張九齡這是在告誡自己,不要強出風頭,成為眾矢之的。謝軒心道,這可真是誤會了,不要說他沒有這樣的急才,便是有,以他的性格,也不是這種肆意張揚的人,不可能無端去做這出頭鳥。

  這時,卻已經有兩名仕子心中有了應答,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兩人似乎是早已相識,看見對方站起,相視一笑,其中年紀稍長的一位拱手笑道:“錢兄,先請。”

  另一位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同樣拱手笑道:“張兄才學遠勝與我,小弟安敢先對,還是張兄先請。”

  李憲笑道:“不必多加推辭,年長者先對即是。”

  那年紀稍大一些的男子聞言對著李憲躬身一拜,開口道:“晶字三個字,夕夕自成多,日日日,聞道故林相識多。”

  李憲撫掌大笑:“妙哉!”說完這話,側身看向李麟,“此子姓甚名誰?”

  李麟笑道:“此子姓張,名彖,字子規,歧州扶鳳郡人氏。”

  李憲頓時一愣:“汝就是張彖?”

  余座眾人也都是一愣,而后均是忍俊不禁,唯獨楊國忠一人臉色鐵青,整個人都是在微微發抖。

  原來,張彖此時已經在長安客居數年,雖然數次進士落第,然而詩文才學卻已經小有名氣,便有友人勸他修謁楊國忠,以圖顯貴。卻不想張彖直言道:“爾輩以為楊公之勢倚靠如泰山,以吾所見,乃冰山也。或皎日大明之際,則此山當誤人耳。”

  此語一出,頓時傳遍京師,張彖之聲名,固然是一日暴漲,但是同時也是讓楊國忠丟盡了臉面,引為平生之恥,卻不想今日又被人揭破了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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