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愣之后,立馬就明白了謝軒的意思。
原本他們都以為獨孤悔是被人偷襲,瞬間致死的,但是如今看來,必然是經歷了激烈的打斗,被柳浮云從正面格殺。這可是兩位武道大宗師之間的生死之戰,動靜絕然小不了,除非聽云館的那些娼妓耳朵全都聾了,否則怎么可能聽不到?而且以這兩個人的武道修為,雖然還不至于能把整間屋子都給拆了,但是屋內的那些陳設,必然是已經被打了個稀巴爛,絕不可能是金風細雨樓圍館之時,看到的屋內陳設幾無損壞的狀態。這只能說明聽云館的那些個娼妓和假母已經被收買了,面對官府和金風細雨樓的盤查說了謊。
顯然這一點,并非是只有謝軒一人想到了,幾乎是在王逸之派出屬下的同時,金風細雨樓和金吾衛也各有人手翻身上馬,朝著長安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這時謝軒又開口道:“應該是來不及了,以對方的算計和行事風格,那些娼妓多半已經被滅口了。為今之計,唯有在對方再有新的動作之前,盡快從那五六個人之中,甄別出那夜在聽云館中另一人的身份,我們才能掌握主動。”
王逸之頓時詫異道:“還有其他人?”
謝軒點頭道:“必然是有的,柳浮云受了這么重的內傷,說明他即使是殺了獨孤悔,也絕不輕松,獨孤悔是有足夠的能力纏住他的。這么長的時間,已經足夠聽云館的娼妓去武侯鋪求援,若是沒有第二個人出手制住那些娼妓,柳浮云那夜根本就沒有辦法在平康坊全身而退。”
王逸之疑惑道:“問題是那些娼妓已經被收買了。”
謝軒淡淡道:“那是事前,還是事后呢?”
王逸之頓時就明白了謝軒的意思,這種事情,事前收買的可能性太小了。世人皆知,金風細雨樓背后的靠山是奸相李林甫,若是在事前收買,估計那群娼妓怎么也不敢答應,早已去報官去了,對方也不可能會冒這種風險。
王逸之沉吟一會:“我還是有一點沒想明白,對方完全可以在那夜,就將那群娼妓全部滅口,為何要甘冒風險,留下活口?”
謝軒道:“我也不敢確定,但是多半是為了掩蓋兇手還有第二人這個事實。那夜,聽云館的娼妓若是皆被殺了,現場還有第二個兇手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隱瞞不住的。”
王逸之沉思了一會,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因由,開口道:“原本對方的部署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但是誰也想不到李白會突然進京,更想不到李白的劍道修為竟然會這么高,能逼得柳浮云傷勢復發。”
吳百川亦開口道:“柳浮云是以雪絮心法,強行壓下了體內的傷勢,整座長安,在他全力施展如影隨行之下,能堅持過五十回合的,除了老夫和陳玄禮之外,恐怕也只有李白了,這可真是天意。”
眾人回到長安城,事實果然如謝軒猜想的那樣,聽云館自假母以下,一十三人皆于昨夜被滅口。然而讓眾人想不到的是,兇手的擒獲竟然超乎想象的順利,短短一個時辰之后,參與滅口的四名柳氏子弟,就盡被金吾衛捉拿到案。
浩氣盟總堂之內,王逸之聽了張悅的敘述眉頭緊皺:“為何老子感覺扶風柳氏是被故意放棄的?”而后,他看向謝軒道,“你干嘛連屁也不放一個?”
謝軒道:“這件事的起因,便是因為要保護獨孤悔無意間撞破的那人的身份,我在想京師之中到底有誰,是值得對方放棄整個扶風柳氏的?而且像柳浮云這樣的人,又怎么會甘心被別人當成棋子,任由其擺布?”
聞聽此言,王逸之卻像是想到了什么,唰地一聲站了起來:“皇帝這一次,絕不會再對扶風柳氏手下留情了,我估計盡滅柳氏的旨意很快就會下達。云韶,你立即持生死文書去一趟京兆府,先將處置扶風柳氏的權力拿到咱們自己手里。”
眾人瞬間就明白了王逸之的意思,柳浮云是世之梟雄,這種人當然不可能任由別人擺布自己。實際上,這種人如果真的要和誰死磕,便是身為九五至尊的玄宗,都會頭疼。唯一的解釋,便是對方可以掌控整個扶風柳氏的生死,以整個柳氏宗族來威脅,才能逼得柳浮云就范。
畢竟在唐代,宗族的生死存亡,要遠遠高于個人的榮辱。
緊接著,王逸之又看向風不羈:“不羈,自你到長安以后,每日里都纏著我,要建功立業。現下我就有一件天大的功勞,要交給你,你可敢接嗎?”
風不羈聞言,離開坐榻,單膝跪地:“但請盟主吩咐。”
王逸之從腰間拔出令牌:“我命你盡率各堂精銳,火速趕往扶風郡,之前我不管,從你踏上扶風郡土地的那一刻,柳氏子弟有一人逃脫,我就拿你是問。”
風不羈接過令牌:“盟主放心,柳氏子弟,有一人逃脫,屬下提頭來見。”
王逸之又道:“此去扶風郡,先去見扶風分盟的盟主韋若愚,讓他協助與你。見到他之后,對扶風柳氏的家宅、產業只圍不攻,待云韶拿到文書,交予當地官府之后,再行動手。”
“只圍不攻,對方若是突圍或是反抗呢?”
王逸之目中寒光一閃:“那還用說?愿賭服輸,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江湖也有江湖的規矩,自然是格殺勿論。”
“屬下知曉了。”
“扶風柳氏,是中原第一武學世家,雖然再無柳浮云這樣的高手,但是武林宗師絕不在少數,你切莫輕敵。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同樣是有過無功,我依然要治你的罪。”
“盟主敬請放心。”
兩日后,風塵仆仆的風不羈一行,日夜兼程,終于是趕到了扶風郡。
韋若愚接到消息后,亦知茲事體大,他在扶風郡待了十來年,比任何人都知道柳氏在扶風郡的根深蒂固,稍微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會惹出天大的禍事來,是以,韋若愚立刻就將此事知會了扶風太守。
扶風太守雖然還沒有接到相關的文書,但是浩氣盟與扶風柳氏對賭的事情,他卻是知道的。浩氣盟就是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在此事上胡言亂來,況且浩氣盟又承諾在文書到來之前,只圍不攻,他自然是要做個順水人情。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扶風柳氏竟似已得到了消息,顯得非常平靜,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任由風不羈帶著浩氣盟的人,將自家所有的產業,全部包圍。
一日后,當秦川帶著京兆府加印的生死文書趕到扶風郡的時候,眾人才明白其中的原因。柳氏的精英子弟,特別是年青一代,已經提前轉移了大半。柳氏為了瞞天過海,躲過官府和浩氣盟的監控,放棄了所有的產業,分批轉移走了族中的精英子弟。
風不羈和韋若愚商議之后,立即派人將此事回報給王逸之,王逸之也在第一時間趕去了謝府。
謝軒在聽完王逸之的敘述之后,開口道:“這么說來,柳浮云就不是受對方的脅迫,雙方之間應該是合作,甚至是從屬的關系。”
王逸之點頭道:“之前我就一直奇怪,對方心狠手辣,凡事不擇手段,這一點柳浮云是心知肚明的,怎么會相信對方的說辭,不擔心事后,扶風柳氏會被滅口。”
謝軒沉吟了一會:“但是這當中,還是有解釋不了的事情。”
王逸之像是早就預料到他會這么說:“扶風柳氏對賭輸了,柳浮云也倒了,又引得玄宗震怒,很難再有翻身之日。以對方的行事風格,滅口是最穩妥,也是最簡單的方法。對方為什么要花這么大的力氣,將柳氏的精英子弟全都轉移出去?只是為了不讓其他人寒心嗎?總是感覺,扶風柳氏,對于對方來說,不僅僅是一顆棋子那么簡單。”
謝軒點了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對方想要隱藏的那人的身份,有多么重要,竟然值得他拿整個扶風柳氏去換,甚至愿意付出更大的代價。”
王逸之沉吟道:“對方的目的現在很明確了,就是為了改朝換代。戰亂一起,兵權是最重要的,陳玄禮掌控守衛京畿的數萬禁軍。”說到這里,王逸之把頭一拍,“算了,不說了,是誰都不可能是陳玄禮。”
謝軒頓時無語道:“這個人的身份,我也想了很久。按道理來說,必然是位高權重,可以在關鍵時刻,給予玄宗反戈一擊。但是,具備這樣能力的,也就是那么幾個人,哪一個都不像,這真是太奇怪了。”
王逸之點頭道:“不光如此,柳浮云可不是穿越過來的,不可能知道什么安史之亂。如今的大唐,國勢強盛,歌舞升平,對方是怎么讓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取唐而代之的?”
謝軒目中精光一閃:“所以柳浮云必然是知道很多東西的,如果能夠讓他開口,很多事情都將迎刃而解。”
王逸之沒好氣道:“那你還是哪涼快去哪吧。別說柳浮云了,柳氏商行,被抓的那些個柳氏子弟,嘴巴一個比一個嚴。就這方面來說,還真的是有柳氏風骨,只可惜,用錯了地方。”
謝軒又問道:“平康坊第二個兇手的查訪,有線索了嗎?”
王逸之搖了搖頭:“幾人都有很充足的不在場證明,需要時間去抽絲剝繭,找到其中的破綻。”
謝軒沉思了一會,突然開口:“有辦法讓我見到柳浮云嗎?”
王逸之頓時詫異道:“你要見他做什么?”
謝軒嘆口氣道:“死馬當成活馬醫吧,或許我有辦法讓他開口。”

譽宸
今天更新晚了幾個小時,不好意思,最近兩天有事情。。對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