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合賢兄,今已入冬,家中可還安好。”秦蘇接過雙雙遞來的書信。一入眼,開頭依舊是十三那格式化般的寒暄。
關于十三的這封書信,秦蘇看的很快,僅僅不出半刻他便面色沉重的撕毀了手中的書信。
“怎么了少爺?十三的信里面寫了什么?”雙雙歪著頭,看見秦蘇一臉的凝重,連忙關切的問道。
秦蘇擺了擺手,將手中書信遞給雙雙,笑了笑:“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明年京里就要召開春闈考試了。十三在信中問我,會不會過去。”
“春闈?”雙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有些不解。
秦蘇笑了笑:“也就是會試,朝廷每三年都會召開一次。如果考過了會試,便就真的有了當官的資格。”
說到這,秦蘇停頓了下。他像是怕雙雙還不理解一般,接著解釋道:“三年前我不是得了咱們河西的鄉試頭名么。按慣例第二年開春,我就該去京都參見會試的。可后面出了父親那檔子事,最后才沒去成。如果這次我去了,只要考過會試了,那就連父親的那些敵人也沒能力可以攔住我當官了。”
“京都很危險吧。”一聽到秦蘇說會試要去京都,雙雙并沒在理秦蘇說的當官,而是嘴里嘟囔道:“這三年在河西咱們都遭到了那么多的暗殺,更別說是要去京都了。”
秦蘇的父親秦堯雖然人已經死了,可為官十多年收集大靖官員貪污腐敗的賬冊卻一直沒有被找到。于是有人便懷疑賬冊在秦堯遺子秦蘇的身上,為絕后患便有人雇傭殺手想取秦蘇的性命。
秦蘇走到了房子的窗臺前,伸出手撫摸著窗戶上的那道長長的刀痕。這是在一次夜里,一個黑衣刺客留下的。幸好當時雙雙的師傅也在這,不然秦蘇主仆二人在那天就應該去見秦堯了。
秦蘇默然,現實的確如雙雙口中所說的那樣。自己主仆二人在河西都被京都的人惦記著,更別說送上門去了。可是他也知道只有去了京都事情才會有轉機,否則的一直呆在河西始終只能當砧板上的魚肉。
“應該比河西危險。”秦蘇摩挲著窗臺上的刀痕:“可是,雖然很危險,但是這次我們得去了。”
“為什么?”雙雙有些不解:“少爺,你明明知道那很危險,為什么我們還要去?”
秦蘇回過頭,看著孩子一般的侍女無奈的聳了聳肩:“只有真的給皇帝老爺子辦事了,我們才算是安全的。不然留在河西,不說別的飯都快吃不上了。”
“少爺。”雙雙依舊想勸說秦蘇:“我可以跟著王大娘學手工,到時候賣賣手工咱們也能過的下去。何必去冒這個風險?”
“雙雙。”秦蘇伸出了手阻止雙雙繼續說下去:“危險是暫時的,只要能考過會試那么一切都會有轉機的。”
“那要是少爺你沒考過呢?”雙雙盯著秦蘇那張白嫩的臉,她依舊有些不放心。
“沒考過?”秦蘇一挑眉:“沒考過,就不算是皇帝老爺的人。那樣我們便真是送上門的魚肉,任他們宰割了。但是父親的仇還是要報的,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要去!”
聽到秦蘇提到了要為秦堯報仇,雙雙便沒有再繼續勸說了,而是反問道:“那,要不要給十三那寫封信去,告訴他我們的行程?”
對于雙雙這話,秦蘇思考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算了,謀害父親的兇手是誰我們還沒有搞清楚。進京這事啊,咱么還是小心著點,凡是都得留個心眼。畢竟十三那邊究竟是什么人,我們都還沒搞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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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時間來到了第二天戍時。一出河西城往北不出五里路的郊外,厚厚的積雪覆蓋了一座大墳。
此時的日頭早已落下,月亮已經漸漸升起了,厚重的夜幕籠罩了整個天地。而秦蘇,則是乘著夜色來到了這座墳前。
“我來看您了。”秦蘇一邊清掃大墳的上的積雪一邊說道:“不知道現在您會去哪,是不是和我一樣,死后會去一個全新的世界。或者說,我來了這兒,您就會去地球。”
秦蘇掃開墓碑上厚厚的那層雪花,只見墓碑上刻著的“河西御史秦堯之墓”八個大字露了出來。
“有時候吧,我還真的有一些怪你。”秦蘇一屁股坐到剛剛掃出來的空地上,嘴里碎碎念:“可誰讓你是我的爺,我是你的兒呢!誒~三年前那次,我死活不讓你去京都,可你偏要去。你也不想想,哪怕你本事通天了,你終究也還是個小小的御史。哪有胳膊擰得過大腿的。這不,好好的日子就這樣沒了。”
說到這,秦蘇有些亢奮:“你總說奸臣當道,可到底誰是奸臣誰是忠臣?老百姓又有幾個真的分的清的?難道真的唯獨你是忠臣、是直臣?對,你是對得起你的本心了,可到頭來呢?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天下進京,可結果是皇帝的面都沒見著就回來了。哼,甚至你連你查到的那人名字都還來不及公諸于世,你就去了。”
秦蘇的情緒到這,似乎有點怨憤:“你若是還活著,我真想讓你看看。看看現在,看看那些當官的人,他們官照當,錢照賺。可我們呢?一個躺在里面說不出話了,一個站在外面吃不起飯了。誒——沒人會為我們鳴不平,大靖的天子不會,你心心念念的老百姓也不會。”
“可有時候,我也挺想你的。”秦蘇聲音有些哽咽:“你說你,干嘛不等我大了再去管天下事呢,那樣我也可以幫著你不是么。雖然我也沒做過這樣的事,可是海瑞的直言天下第一疏我還是記得的。”
二世為人已有十八年,與秦堯的父子天倫也有十五年了。
這十五年來,可以說是秦蘇兩世以來最為開心的年頭。雖然生母因為自己地早產大出血死了,可是秦堯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依舊給了自己最美好的回憶。
“明年開春就是會試了,三年前我是鄉試的解元,自然是有資格參與的。”秦蘇低下了頭,眼中已經泛出了淚花:“我和雙雙商量好了,今晚就要出發去京城。我想著要是我當官了,我和雙雙的日子也會好過點。雖然要去和那些人斗,可是總有機會給你翻案不是么?”
又一場北風起了,彎彎的月兒也高高掛在了天上。看著秦堯的墳墓,秦蘇百感交集。最終他還是深吸了口氣,將情緒收在心里了:“誒,我本不想這樣的,留在河西想辦法賺點小錢,快活一生的多好啊。可是你為什么得罪了人家,還把人家犯罪證據給藏了起來不給我呢?我招誰惹誰了?要去爭這個功名?去爭這一線生機?”
秦蘇說著,又想起這幾年遭到的刺殺,心中不由的感慨萬千。或許自己真把自己擺在明面上來了,那些人反而不會太明目張膽的對付自己。
“少爺。”恰在此時,河西城的方向雙雙背著行囊提著長劍跑了過了:“少爺,行李都準備好了。”
“雙雙,我讓你送去的東西都送到了么?”秦蘇收起了剛剛的情緒,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呼呼——”雙雙嘴里喘著粗氣,飛快的跑到了秦蘇面前說道:“送到了。”
“可是少爺,人家可都是要結婚的人了,你還送人家這個不太好吧。”沒等秦蘇多說,雙雙面色便不悅的說著,言語中倒透露出幾分酸意。
“你又偷看我的東西了。”秦蘇有些無奈:“誒,我就圖個好玩,表示下朋友之間的不舍而已嘛。”
“表示下朋友之間的不舍而已?”雙雙眉頭一挑,嘴里輕聲念道:“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這幾句話,可不只是思念吧?”
“我與她,無非是友情罷了。”秦蘇掙扎著辯解道。
“友情,誒喲喂。”雙雙不住的搖頭,嘴里的腔調也有些陰陽怪氣:“姑娘,小生秦蘇,表字逸合,這廂有禮了。嘖嘖那腔調,我怎么沒見你這樣對我啊?”
說真的,秦蘇倒真沒有對那位小姐有什么意思。無非是前世的他偏愛柳永,一想著要背井離鄉。他便想過把雨霖鈴里把才子佳人離別的癮,這才讓雙雙去送詞的。可沒想到自己一時好玩的行為,卻反倒打翻了自己家中小妮子的醋壇子。
莫與女子爭對錯。看著雙雙一臉的不愉快,秦蘇心中不斷的提醒自己,接著說道:“好了好了,不過是一點點小事嘛,你就不要計較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該出發了。”
說完,秦蘇又走到了秦堯的墓碑前,鄭重的跪倒在地:“父親我走了,此去經年,你得保佑我。不說別的榮華富貴的話,怎么著也得保著我查出幕后黑手,幫你把仇給報了不是。”
就此,秦蘇拜別了父親的墳墓,踏上了進京考官、復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