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光怪陸離，一樣的熱鬧，繁華，沒有了白天的煩躁，卻帶點魅惑的味道，風姿綽約，美麗多情。但這是遠觀的感覺。一旦你走近去，你體會到的更多的是它的冷漠，疏離，特別對梁水這樣的外來者來說，是沒可能輕易就允許你融入進去的。許多次了，梁水像這樣一個人在城市街道的夜色中獨行，品味著這座龐大城市夜晚和白天的不同之處。只有內心的感覺一直沒變。
一整晚，梁水都無法睡著，這件事要不要去做呢？他一會兒擔憂，一會兒興奮。成功了就有不菲的收入，可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也夠買一輛車了，現在這社會，沒車都不好意思出門了。可是，會有什么麻煩呢？
到天快亮時，梁水才迷糊過去。一下子，他又夢到了一個女孩。那女孩在他前面緩步而行，可是這一次不管他多么努力，都無法看清女孩的面貌。正當他靠近時，女孩張開五指向他的面部壓來，他一驚之下，卻醒了過來。全身汗浸浸的，人倒感覺舒服了許多。
老是做這種夢，梁水也是無奈。
母親的病不是一天兩天能好，梁水想著跟老板請個假，自己的工作也要安排別人接手，還是要先赴公司一趟。早上起來他就撥通了大姐的電話，告訴大姐自己要遲一點去醫院。
大姐讓他放心，先忙工作，醫院里目前也沒什么事，反正一切聽醫生安排。電話里大姐的聲音響亮而自信，梁水雖然有點奇怪，卻也放了心。
醫政科的工作繁瑣。醫院中凡是跟醫療有關的事，都有它的份。水靈本是個兒科醫生，一年前調進來當個副科長。當初因為未婚夫病逝，她心思恍惚，無法繼續在一線治療部門工作，不得不改做雜務。現在她有點后悔了，就這么丟掉業務太可惜。或許應該做回本行，反正自己的老媽還是醫院的常務副院長，動一動她的位置還是很容易的。
昨晚任瑩小妮子的一番話，也令水靈現在心中不明所以地煩躁。任瑩昨晚到水靈家蹭飯。水靈自是高興，拉著任瑩一邊說話，一邊準備晚飯。水靈的父母工作忙，應酬多，常不在家吃飯，所以也養成了水靈一切自己動手的本領。
水靈畢竟是過來人，見任瑩一副神思恍惚，眉目含春的模樣，知道那小妮子心中有事了。一通逼問之下，任瑩說了上午和梁水交往的事，并強調她只是想幫那個“牛仔褲男孩”一個忙。老人家有病，大老遠到省城人生地不熟，自己只是好心。
“牛仔褲男孩”？水靈看著任瑩紅著小圓臉振振有詞，臉上神色不變，心里卻沒來由地酸楚。不過她也是佩服任瑩的勇敢，當下含笑挪揄道：“知道你是好心，沒有別的心思。哼，只要好心別泛濫就行。”
任瑩心虛，哪敢回嘴，便引開話題問道：“我表嫂今晚不回家吃飯嗎？”
正說著，門口傳來了開門聲，是秦副院長回來了。秦虹見任瑩也在，便微笑招呼道：“瑩瑩也在啊。”任瑩忙恭敬地回應。
晚餐只是簡單的幾個素菜，還有一個魚湯，水靈的看家本領也就這些了。三人都吃的不多，邊隨意聊著家常。任瑩心中有事，心不在焉的，向著水靈不停打眼色。治病是大事，水靈也不再笑話任瑩，便問自己母親道：“媽，你明天坐門診嗎？”
秦媽媽麻利地收拾著碗筷，一邊回答女兒道：“我明天不坐診。上午有個手術，下午要出去開會。”
水靈“哦”了一聲，字斟句酌地說：“媽，我有個朋友，他母親的眼睛不好，想找你給看看病，你明天能抽出點時間嗎？”
秦媽媽這才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找自己看病的人很多，但水靈一向不在意人情世故，也不善跟外人交往，這還是第一次求自己幫忙呢。當下沉吟道：“上午手術做好后，應該還有時間。你讓你朋友遲一點帶病人到我辦公室來。”
任瑩在旁很是高興，情不自禁地道：“謝謝表嫂！”
秦媽媽一怔，心中不由詫異，仔細地瞧瞧女兒，又瞧瞧任瑩，任瑩感謝我什么，跟她也有關系嗎？
水靈剛才說是自己的朋友，現在也覺不妥。現在見母親奇怪，無法解釋，臉上就微微發紅。
任瑩卻沒在意，高高興興地幫著收拾東西。
上午在辦公室，水靈忙完了手邊的工作，便坐著發起呆來。行政樓在病房的右手邊，也正對著一小片草坪。水靈從四樓的辦公室窗口往下望，可看見兩株高大的桂花樹，一左一右立在草坪中央的涼亭兩邊。也可清晰地看見一根根攀附著涼亭的紫藤。每次一看見桂花樹，水靈的鼻子似乎就會聞到桂花的香味。盡管現在也不是桂花開的時節。
算是緣份嗎？這兩天竟然連續碰到那“牛仔褲男孩”——水靈有點別扭這個任瑩取的名字。她實際也知道梁水的情況。那天下午在任瑩店里，水靈趁任瑩不注意，偷偷看過梁水的名片。因怕任瑩發現，仔細看了兩眼，就手忙腳亂地塞回抽屜，卻沒想到插進了一大疊任瑩采購貨物用的購貨清單之中，害得任瑩以為弄丟了。
上午九點多，任瑩也來到了醫院。任瑩本不想來，自己跟人也就見過兩次面，她不想表現得太主動太熱絡了。平時做生意是一回事，可以大咧咧的，但這樣帶著別樣心思和人交往她也是第一次，臉皮厚不起來。問題是她找不到名片，當時只看了一眼，又沒在意電話號碼，現在就沒辦法聯系梁水了。但跟表嫂說好了，總得告知梁水一聲。
所以任瑩先來到了眼科門診，她找了一圈，沒看到梁水，想著梁水母親是不是已經住進去了？猶疑再三，還是慢吞吞地向眼科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