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銀輝沖破參商,裊裊一曲清歌,撩動心弦,自那榮極之巔緩緩流淌過來,到了掖庭,只剩下余音隱隱,不知所終。
林秀晚間換上了新的冬衣,如她所說,樣式有些舊,但是十分溫暖。她一手托住腮邊,悵然望住窗外那騰空而起的煙火,目光里是瑩瑩的晶輝。
冬雪覆蓋著屋瓦,凝結在瓦沿,如一層厚厚的白色粉末,藏污而納垢。林秀垂下頭,捻起一粒瓜子,放進嘴里,嚼了嚼,磕出來,瓜子殼黑白分明,像是老宮人們的眼,終究會染上一層暗黃。
忽然屋子那邊喊了一聲,道:“來。”一個掖庭女穿著新制的冬衣挽起袖口,側著身子對向我們,宛若一支亭亭蓮華。
一女曼妙歌聲隨之而起:“天朗朗兮月色無垠,目灼灼兮秋光宜人,風蕭蕭兮乘舟何處,思君不見兮半輪清溪。”歌聲既輕且慢,好似一匹柔滑細膩的布匹,雖然沒有精致的花紋裝飾,但是質地柔軟。
聽到此處,其他諸位女子紛紛叫好。那側身而立的女子,緩緩地將一支玉手探出衣袖,恍若筍尖,姿態纖弱柔依,楚楚可憐。她一回身,旋動裙裾,一顰一笑,一動一靜,皆如詩如畫。
我支著額頭,覃思著,竟不知道這掖庭里藏了如此曼麗的妙人兒。這宮里當真是臥虎藏龍。
女子輕柔柔的歌聲搖曳在掖庭之內,不甚明亮的燭火在此刻亦顯得熠熠而生輝。
林秀瞧了一會兒,出聲道:“應該是鎮東君侯家的孫女。”
我應道:“你怎么知道?”“瞧這姿態,舞低楊柳樓心月的,還不是祖輩傳下來的。”
鎮東君侯原系江北之人,有一女兒,入宮為妃,也是先帝時候的人了。鎮東侯府因而也曾經煊赫過一時。但又是老生常談的那一句,月盈則虧,就在鎮東君侯之女封妃以后,鎮東侯一族漸漸走上了末途。
按理說不過是五六年前的事情,距今也不算久遠。可是今日的人談起她,卻好似前塵往事一般。
羅氏腰肢柔柔也,真似仙子一樣,粗布麻衣,也難以遮掩其姿色,尤其是在舞動之時,恍如走馬而觀燈,如何看,如何耀眼,如何光彩奪人。
她秋波流轉,如融融冰雪淌進剛剛開凍的冰河里去,給大地注入一股新生的氣息,展露出勃勃生機,配以嬈麗的舞姿,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動人心魄的感覺。
我靜靜的觀賞著她的舞姿,盛極美極,合該去北宸殿,翩翩一番,但是,我心中無端端地泛起一絲對其的哀愁,那哀愁始終籠罩著我,使我逃脫不得。我想,或許是有沈府的征兆在前,而斛朝和掖庭在本質上并沒有區別。
唱歌的女子關氏有些微含羞,歌聲清亮,人也甜凈,和掖庭的女孩子們在一起才會多說一點話。此刻的她一展歌喉,真是刮目相看。
林秀好似微醺般臉紅,眼圈竟然泛紅。
蒔薇推門而入,冷著面,挾著一陣寒風,對眾人道:“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