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深宮內院,無論皇帝后妃,或是皇子公主,皆要起居有時,晨起梳妝更衣,用過膳食以后,各人做各人的事情,薄暮時分,內宮隨扈就該各就各位,等著主子的歸來。
掌燈時分,已經是遲的了。那時候必須得吃晚膳了,晚膳后或是品茗閱書,或是撫琴針線,皆無大礙。
長街的梆子敲過一聲,闔宮緩緩熄滅明燈,留下照明的幾支蠟燭。
待到第二日,晨霧未晞,曦光泛白之時,由宮里主子們的親近之人將其喚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小宮女膽子小,不敢去喚醒宜妃,王更衣有始終未出現。如此一來,時間久了,蕓香、溪紅等發覺不對,兩人走到內幃一瞧,竟發現宜妃娘娘還在休息。兩人不禁大駭。后妃就寢有時有序,若是這般遲睡,漏出風聲讓外臣知道了,還不得說宜妃娘娘好逸貪睡,實乃后妃之恥,德不配位。往小了說,不過是一次貪睡,往大了說,是宜妃娘娘德行不洽。
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暗中使壞,掀起風浪,褫奪了宜妃封號都極有可能。
溪紅思及此,跨到床邊,急急呼喚宜妃,宜妃混混沌沌,懵然不知所謂。蕓香扶著宜妃起身,兩人走到銅鏡旁。
對鏡理云鬢,而人面恰似桃花,相映紅。
蕓香為宜妃篦頭發,將如瀑的情絲梳成墮月發髻,簡單素樸第點綴幾樣珊瑚紅的首飾。眉眼本已出挑,無須多加涂脂抹粉,因著那般,便顯得濃艷、落了俗套。
王更衣在宜妃梳妝完畢后才回來,一見宜妃已經起身,誠惶誠恐地撲到在地。
宜妃通過蕓香已然知道原委,施施然笑道:“先起來吧,為本宮更衣。”
王更衣抹了一把額角滲出的一層薄薄的汗水,她訕訕地笑道:“婢子就去這么一會子,沒成想誤了時辰。”
宜妃單是笑著,沒說甚么話。
帷帳之外,溪紅卻發了好大的脾氣,叫那小宮女自己掌臉。那小宮女臉上正是劈啪作響,倍感難為情,又聽得溪紅訓斥道:“伺候娘娘也好些日子了,半點規矩也不懂,有了事情就知道跟呆鵝似的,不知道來問我們?”
小宮女嚶嚶而泣,卻又不敢發出多大的聲響。
又聽到溪紅道:“得了,哭得跟只貓似的,怪難聽,且先跪著吧。等會子找魯內監將你打發出去。”
一聽這話,小宮女慌了神,沒命地拽著溪紅的裙裾,哭訴著說知錯了,求溪紅姐姐寬容她。
溪紅將裙裾一掀,離她一步之遙,冷然地說,漪瀾殿不留她這種沒規矩了。
小宮女愣愣地看住溪紅。
像她這般清白的良家子,入宮后會被分到各宮,是好是壞皆由天定,但是不論好壞都是她一輩子的主子,不能有所違逆,倘若被打發出去,是沒有機會到其他宮里伺候其他妃子娘娘,說不準還要被送到浣衣所那樣的腌臜地方,絲毫再無光鮮體面的機會了。
小宮女愣神之際,重幃之內的王更衣被臊紅了臉,她低著頭,為宜妃穿衣束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