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神色凝重,他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面前的雷達屏幕,小心翼翼的操縱著手中的控制桿,那模樣就像是在米粒上雕刻清明上河圖一樣。
而實際上他現在在做的事情也和在米粒上雕刻清明上河圖的難度差不太多了。
即便他所駕駛的飛船是提洛集團動力實驗室所剛研發出的最新一代產品,匯集了提洛集團的無數尖端黑科技,但想要在這樣的惡劣環境里迫降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也和自殺無異。
但是沒辦法,L先生催的很急,幾乎每天都會發郵件要他趕緊帶回那個女孩兒,于是年輕人也只能硬著頭皮趕來了,因為如果要他在丟掉小命和在讓L先生生氣之間做個選擇的話,他還是寧愿選擇前者。
想到這里年輕人也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或許就是打工人的悲哀吧,此刻的他除了振作起精神來努力工作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只是眼下著陸環境實在是太糟糕了,他在二十分鐘前已經關閉了自動駕駛,因為外面一刻不停的狂風讓智能駕駛系統根本無法完成對飛船飛行角度的調整,同時因為能見度太低,刺耳的警報聲一直在響。
直到進入手動狀態,駕駛艙才重新安靜了下來,結果只開了不到三分鐘,年輕人就險些一頭撞在一片巖壁上,最后關頭他的小宇宙爆發,靠著一連串極限操作,才將飛行器從墜毀邊緣給拉了回來,飛躍了那片巖壁,最終成功迫降在了一塊兒雪地上。
伴隨著一陣顛簸,年輕人也長舒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這次任務最困難的部分,松開手中的操縱桿,看了眼窗外的暴風雪。
“嘖嘖,這倒是挺適合謝幕的天氣。”
說完后年輕人也不再耽擱時間,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起身走到了飛船左側的儲物室,先給自己換上了一套恒溫服,之后又從衣柜的最底層拖出了一只旅行袋。
他打開拉鏈看了眼,確認里面的六顆熱熔炸彈完好無損。
這些熱熔炸彈是為營地里的那座通訊塔準備的,L先生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煩來,因此特意叮囑年輕人這次務必要做的不留痕跡。
而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消失肯定是沒法不留痕跡的,年輕人想了想,覺得自己大概明白了L先生的意思,所以穩妥起見他打算先切斷這個定居點和外界的聯系。
雖然之前險些一頭撞上巖壁,但是之后他的運氣顯然也開始回升,降落的地點正好就在通訊塔旁邊。
年輕人拖著行李袋走出了飛船,將四枚熱熔炸彈安裝在鐵塔下方,剩下兩枚備用,隨后他設定了一個時間,轉身走回自己的飛船。
但眼看就快到艙門,他卻忽然又停下了腳步,雖然此刻他的面前什么也沒有,但是熱感探測儀上顯示三十米之外有人像。
年輕人想不通為什么這會兒會有人愿意冒著大雪跑到這里來,他也懶得動腦筋去想,直接掏出了槍來,先開了一槍,然而因為現在的風速太大,即便以他的槍法也沒法完美計算出子彈的落點,因此這一槍并沒有能致命。
于是他又補了第二槍,同時繼續向前走,熱感探測儀上顯示目標在中了第一發彈后就摔倒在了地上,而在被第二發子彈擊中后就不再動彈了。
年輕人覺得那個倒霉鬼應該是已經死了,但是等他向前走了兩步,卻發現那人又動了起來,只是不再面向飛船,而是轉頭向營地的方向爬去。
這是……想要逃跑嗎,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年輕人這么想著,這一次干脆直接走到了目標的面前,準備再補一槍,然而等他走到那人身前的時候卻微微愣了愣,因為他看到自己射出的第二發子彈準確的命中了地上那個家伙的后心。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已經遭受到足以致命的傷害,那家伙也沒有馬上死去。
而這時年輕人也終于注意到了那人身上穿著的御寒服,右邊的袖子上套著一個毛線袖套,上面有用彩色線編織出的一行歪歪扭扭的英文——for our first son。
“啊,原來是要做父親了嗎?真是抱歉呢,”年輕人搖頭“難怪你無論如何也要回家。”
他在腦海里略一搜索,很快就檢索出了地上那人的人名,“是埃里克森神父吧,你不應該離開你的住處的,尤其現在外面又下著這么大的雪,不過這樣也好,你先死的話就不用看到后面發生的事情了,讓我來幫你結束你的痛苦吧。”
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邊并攏兩指,依序在前額、心腹和雙肩劃出圣十字,隨后又對著埃里克森神父的后腦勺開了一槍,將本來早就該死掉的埃里克森神父徹底送入了神國。
做完這一切后他還站在埃里克森神父的尸體邊默哀了半分鐘,才回到了飛船上,等待熱熔炸彈生效,摧毀了定居點的通訊塔。
之后年輕人再次走出飛船,這一次他卻是向著崖壁下方的定居點徑直走去了。
……
大概又過了四十分鐘,前女警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飛船前。
利帕看到雪地里的那件御寒服和上面自己親手織的袖套后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顧身孕趴在地上,瘋了一樣向下刨去,很快就把下面埋著的人給刨了出來。
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利帕只覺得萬念俱灰,不過她卻并沒有哭出聲來,只是癱坐在地上,把丈夫的尸體給摟進了懷里。
她抱得是那么用力,就好像不松手這個她這輩子最深愛的男人就永遠不會離開她一樣。
利帕就這么在雪地里整整坐了二十分鐘,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最終還是肚子里的動靜才讓她重新回過神來,也直到這時,利帕才留下了第一滴眼淚來,之后她的淚水就再也止不住了。
前女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直到護目鏡里都開始結冰,要將她的雙眼都凍住,她才摘下了帽子來,再然后掏出了口袋里的配槍,對準了自己點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