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從縣醫院出來，一只手伸進口袋緊緊地握著那些剩下的錢。除了看病買藥花了點錢，剩下的幾百塊錢她可是更加小心了，時不時的摸摸口袋，后來干脆就把一只手插著口袋走路了。

　　回到家，她把錢一張一張地整理好藏了起來等到需要用時才拿出來。想想這次買藥，實在是令人心酸又是感動。如果自己不生病該多好啊，可殘酷的現實往往把她向往美好的心湮沒了。

　　最近吃了藥感覺腹部不再疼痛，看來是有好轉，她心中竊喜。也便沒聽醫生的吩咐要多休息，養豬去了。只因養了幾頭豬，生病后已賣了幾頭，現在只剩一頭了，她想等再養幾天就把它賣了。豬每天等吃，一天沒給吃豬就發狂的亂，現在不比以前，阿琴已沒錢買飼料給它吃了，她想到街上收集一些殘羹冷炙等潲水回來。

　　于是，她挑著空木桶上街了。在每家的早餐店，飯店前的一角她都能找到此類潲水。她放下木桶，把它提到不礙人的一邊去，又把扁擔靠在墻上，把角落里的潲水倒進木桶里，很快，兩只木桶都被倒滿，她伸了伸手，敲了敲自己硬硬的腰，拿起靠在墻邊的扁擔，挑起木桶就往回走。

　　走著走著，她感覺自己的肩好痛，腰開始酸，剛好的腹部又開始隱隱作痛。不好，她停止走動，慢慢地艱難的放下木桶，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好累，自己動手術后，感覺體力不支，身體顯然是大不如前了，稍微勞動就滿身不舒服，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哎呀，你怎么出來挑潲水了，剛動了手術不久應該好好休息才對。”原來是鄰居阿花嬸。她在大街上碰到阿琴便大聲說道。“阿花嬸，你不知道，家里的豬沒得吃正餓得慌呢。不出來挑點潲水回去，怎能行呢。”阿琴無奈地說。“你能挑得動嗎？還是我幫你挑會兒。”“怎能又麻煩你呢，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慢慢挑著走就是。”阿琴很感激地回應著。

　　阿琴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來說：“阿花嬸，上次我家桌子上的那袋米是您的吧。”“噢，那一點小小意思，不提也罷。”阿花嬸笑著說。果然是阿花嬸的，阿琴覺得自己的第六感覺早就在告訴她了。此時，她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傻呆呆地立在那，直到阿花嬸走了很遠很遠她才回過神來。

　　“真是好人。”她默默地說了一句。然后她又拿起扁擔挑了起來，晃晃蕩蕩，搖搖擺擺，沒走多遠又停下來休息，就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才勉強地走到家。

　　豬棚和家隔著一小段距離，她沒急著把潲水挑到豬棚那，她坐在門檻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中陡生一股難以言表的痛苦之情，但很快她又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都會沒事。

　　看看自己的腳已開始水腫，她不停地用手在腳上撫摸，從上到下一直撫摸著，磨擦著。如果身體沒毛病欠點債也許能還清，如今自己身體不好又加上這債真是讓她睡也睡不安穩，每天頭腦里想的就是錢，一躺下就想明天是幾號，哦，一千元的會又到了，這一千元到那去拿？平時是靠低保來維持生活，拼命的省才拼湊起來幾百塊錢還不夠一千元，這個月的會錢是不用操心了，因為還有幾百塊是在醫院買藥時好心人送的錢。要不然又得想著去哪家借點錢了。

　　其實說借，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已借遍，那是為了看病。如今說借很多人都不敢再借她錢，見到她又怕又躲避的人也有，她都看在眼里。但這又有什么辦法呢，她沒怨任何人，只怨自己的命，這就是命啊。

　　下個月的會錢定是沒有，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家里的這頭豬給賣掉。只不過感覺這豬還小了些，但不賣掉自己怕是無法再養下去，天天要吃，自己已無法承擔天天去挑潲水的責任，因為一挑潲水腹部的刀巴就會隱隱作痛，還是先賣掉養幾只雞要輕松些，至少不用去挑潲水，她想。

　　很快，一個月過去了。阿琴最終還是把豬賣掉了，因為她根本就借不到錢，而且自己再也無法承擔天天去挑潲水的重任。賣了就賣了，她老這樣想。

　　會錢暫時是補上了，她把賣豬剩下的錢買了幾只小雞回來關在豬棚內養，她想養雞會輕松些，偶爾拿點潲東西回來只需用手提著就可以，至少不用再去挑了。

　　“為什么還不煮飯？餓死我了。”原來是賭鬼丈夫回來了，他遠遠地看見阿琴坐在門檻上便大聲向她嚷道。“沒看到我剛忙著活兒嗎？一回來就嚷，整天在外賭，家里什么活也不管，還要人家給你做飯，還怨飯菜不好吃，那你以后就自己煮吧。”阿琴很生氣擺著一張苦臉說。

　　“干一點活還敢請功勞，哼！”丈夫也擺著一張臭臉給阿琴看。阿琴不想和他辯嘴，她知道再辯下去定會大鬧一場，不收場可就不好看了。她慢慢起身來到廚房開始煮飯，丈夫見她不再搭理也就上樓去了。

　　“有人在家嗎？”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誰啊？”阿琴忙放下手中活轉過身來往外看，她看見一個陌生女人立在她家門口癡癡地笑著。“你找誰？”阿琴邊問邊往外走。看清了，一個四十多歲的打扮的很是時髦的女郎，穿著緊身黑色衣和緊身褲，短發，圓臉。

　　“梅是住在這嗎？”阿琴上下打量她一番說：“是，是啊。怎么了？”“我找梅說話。”“她已走了，到城里去了。”“什么？城里？”女郎張大雙眼愣愣的。“她答應我這天來她家拿錢，她欠我的錢，怎么就溜了呢？”

　　果真被阿琴預料到，怕她是來要債的果然是。梅是自己的大女兒，因為為了給自己看病借了很多人的錢現在無法還跑到城里去了，這在農村人眼里就是“逃跑，溜了。”

　　女郎馬上收起原先的笑容，一張臭臉很明顯地顯示出來。“我是信任她才借給她錢，她怎么說溜就溜呢？不是人，簡直就不是人。”“姑娘，別生氣，她會還你的，會還的。”“那我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時？”女郎氣得大生嚷著。“別生氣，賺來錢就還，就還。”“哼，算我倒霉，算我倒霉。”女郎氣的滿臉橫肉在抖，斜著雙眼跺著腳轉身走了。

　　“真是做孽啊。”阿琴痛苦的直流淚。早知道這樣當初還是別去看病了在家等死，也許會太平些，不去看病就不用借錢，不用借錢女兒就不用出遠門，一切就平安無事了。人早晚一天是要死的，早點死太平，不用拖累兒女。如今，看了病，又沒錢化療豈不是白白……

　　說來說去還是錢，富人生了絕癥不愁錢，花了錢還有希望起死回生；而窮人生了絕癥就別治了，早點等死是最好的選擇，阿琴還是相信這句話。

　　可自己現在還活著，沒死，那就應該活下去。她現在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求神靈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