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逃之夭夭
明瑯玉取了硯臺等物,剛拐過廊下,便見一道身影極快地從眼前掠過,忙撩開長衫下擺追了上去,扯著嗓子吼道:“刺客!快抓刺客!”
汀蘭院的侍衛(wèi)嗖地聚了過來,卻被杜梓揮手制止:“是王爺,散開。”
明瑯玉瞇眼細看,但門被杜梓從外頭合上,他仍不信,正欲一問究竟,便聽到里頭驚天動地的咳嗽,還有嘔吐聲。杜梓顧不上他,著人請?zhí)t(yī),又入內(nèi)請了他的侍衛(wèi)出來。夜束無甚表情,但眼神冷漠,生生止了明瑯玉的好奇心。也沒人引路,他們自己默默地一前一后離開了將軍府。
而汀蘭院內(nèi),太醫(yī)向蕭珝道:“姑娘本有舒緩之勢,但不知為何急火攻心,故而咳喘反芻。臣開一副安神的方子,且讓姑娘服藥歇著罷。”
“有勞。”
太醫(yī)出去,蕭珝看著滿地的狼藉陷入了深思。方才進門的一瞬,他分明聽到了悲慟之聲,雖被茶盞砸碎之聲掩去大半,但絕非幻聽。那人轉(zhuǎn)身便掀過毯子蒙頭蓋住狂咳,雖動作極快,但那淚水漣漣的一張臉仍舊落進了他眼里。她怎么哭了?與明瑯玉有關(guān)?那熟悉的煩躁感卷土重來,令他心緒難安。
婢女進來時,便看到一個安靜蒙頭的,一個憂心忡忡的,都沒動。她手腳麻利地清掃收拾,盡量不發(fā)出聲音,依然戰(zhàn)戰(zhàn)兢兢。房內(nèi)的氣氛有些沉重。收拾妥當又點了安神香,可剛要退出去,杜梓端著藥進來。蕊兒看看藥,輕聲道:“我先去凈手再來服侍姑娘喝藥。”
杜梓剛要開口,里邊的男人說:“端進來,退下去。”二人不再多言,一個放下藥碗轉(zhuǎn)身出去,一個候在門口闔上了門。
室內(nèi)只余淡淡的安神香。
“喝了藥再歇罷。”
依然是初見時那好聽的聲音,只是比起那時,聲音里減了些冷漠。小狐并未閉眼,她只是聽房內(nèi)的那個人沒有離開,想裝睡等他走,可他一直沒走。喝藥,又是喝藥。喝藥把個傲嬌的王爺逼成了個老婆子。師父逼她喝藥是因為師徒之誼,大師兄讓他吃藥是為了同門之誼,他呢?
那便喝罷。也好早點獨處。
蕭珝未料這人如此干脆,一個起身坐起來,略顯蒼白的臉上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眼睛里卻無笑意,鼻頭紅紅的。分明是個年輕的姑娘,卻似住進去個老者。
小狐伸手,掌心朝上。手掌略小,指頭卻長。見蕭珝不動,小狐勾起嘴角:“藥。”本來一切都很完美,這一開口,嗓子卻是沙得厲害。小狐暗惱,抬眼卻見握著藥碗的人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有甚么原本藏得很深的東西似能窺見。待要細看,藥碗已經(jīng)被遞到了手上。小狐仰頭飲盡,想去拿茶盞,想起茶盞已經(jīng)被摔碎,略略有些尷尬。
“喝了藥不能飲茶,蜜餞要么?”
小狐詫異地看了一眼蕭珝,納悶怎么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將自己的意圖昭告天下了。
“水。”
本想著長話短說,話說出來卻有了不客氣的意味。但蕭珝好像渾然未覺,親自到門口要了一壺水,遞過來時還是熱的。小狐頭回覺得臉皮生得太薄,低頭飲了兩口,因著聲音太沙,又不好調(diào)侃沖淡這種感覺。正覺別扭,忽然身子一輕連人帶毯子被人抱了起來。靠得著實近了些,近得可以看見他眼底微微的紅血絲和眉峰上略略桀驁的毛,嗯,真好看。
蕭珝大步行至榻前,將小狐放下,未作停留,轉(zhuǎn)身便去關(guān)窗。
“我讓蕊兒進來服侍你睡。”
“哎……”感激的話還未出口,那人火燒眉毛般走了。
蕭珝立于檐下,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方覺胸中安分了些。那褪去偽裝的眼神雖多了與年紀身份不符的冷漠,卻至純至美。嗓音雖啞,卻有軟軟的尾音,竟不難聽。抱起她時,只覺得很輕很輕,又很重很重,重得心跳提速,只想落荒而逃。于是,他果真逃也似的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