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錦坐在梳妝臺前靜靜盯著自己,鏡中女子雖無多余的墜飾,卻面容姣好,就一動不動的坐著,依舊帶著一種病態的美。
只是仿佛不會做表情一般,強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在昏暗的環境下,慎人極了。
云錦忍不住彎下腰捂著嘴低低的笑起來,她一抬手擦去了眼角處的淚珠。
坐直重新為自己梳妝起來,云錦又在臉上擦了些胭脂,顯得氣色好了許多。
外面天完全黑透,屋里沒有點燈,同樣黑黢黢的一片,鏡中已看不清人影,玉指輕輕撫上闔著的雙眼,然后放下,摸索著去找梳妝盒邊的“石子。”
云錦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無趣的把玩著手中“石子”,直至夜色過半,連月亮都隱入了云層,才緩緩站起來。
陰沉沉的天空無星無月,被一片灰蒙蒙籠罩住。
云錦借著黑暗躲藏在陰影中緩慢行走,手里還拿了一根點燃的香,寬大的袖微抬著,小心翼翼的遮掩住指尖點星火光。
躡手躡腳走進德壽宮里,輕車熟路的繞過守衛森嚴處,屏著呼吸藏在樹后看一隊巡邏侍衛過來,還沒等走遠,云錦就踩著他們的腳后跟走了出來。
她需要在下一隊巡邏侍衛到來之前離開這里,由于過度的緊張,小腿有些痙攣,一有動作就隱隱作痛。
云錦重重按壓下痛處,臉疼得皺成一團,但還是沒有片刻停留的離開這里。
主殿門前依舊守了不少侍衛,云錦次次都在這里鎩羽而歸,這次,即使是豁出性命,她也不會放棄。
云錦覺得自己特別有視死如歸的精神,忍不住在心里敬佩個不停,如果自己是在話本里的話,八成是俠士一條。
只不過,現在的她倒像極了作惡多端的惡徒,滿心眼里都是克制不住的激動,云錦兩手顫抖個不停,不是因為恐慌,而是被一種大仇即將得抱的喜悅沖昏了頭腦。
云錦穩住自己顫抖個不停的雙手,將“石子”對著香湊近了一會兒,火星太小了些,云錦屏著呼吸等了半天,才把“石子”扔過去。
“石子”無聲滾落在隱蔽處,沒有引起誰的注意,云錦拿起下一顆靠在香上。
這是錦年特制的“石子”,主要是由添加明月藥里有瀉作用的藥制成,這幾顆可比給明月美人的藥濃多了。
錦年考慮到這個用處,特意做成小顆,只需用香火一點,在外殼處融化一點,里面的藥香就會慢慢發散出來。
云錦躲在暗處耐心等待。
“卜~~”
不知是誰發出這道響亮且綿長的聲音,沒有人說話,四周似乎更靜了些。
始作俑者強撐著忍了一會兒,再次無助的“卜~~”
終于有人憋不住“吭吭”笑起來,一有人帶頭,其他人也忍不住發出各種被擠壓的笑聲。
“笑什么笑!”有人訓斥一聲,然后張望著,“都給我安靜!”
“……李哥……”一道弱弱的聲音從角落里發出來,說話間還在不停釋放氣體,托著屁股扭捏著挪過來,“李哥我好像吃壞肚子了。”
名叫李哥的護衛長捂著鼻子滿臉嫌棄,甩甩手,“快去快去。”
那人慌忙跑開,這次其他人終于憋不住笑聲,“哈哈”笑起來,連護衛長也沒忍住。
“我說趙磊的屁聲真是綿遠留長啊。”
有人附和,“主要是這味道太醇厚了。”
“別提了,”站在趙磊附近的侍衛忍不住開口,“我都能聞到他中午吃的韭菜味。”
“卜~~”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再次發出,“老張,這次是你吧,”有人捂著鼻子悶悶開口,“還說趙磊呢,你中午吃的也是韭菜。”
“我去,”老張嘟囔一聲,大聲報告道:“李哥我也吃壞肚子了!”
侍衛長不知該說什么了,無奈的擺手,“你也是快去。”
其余人正幸災樂禍,一個接一個的響聲就出來了,“哎呦,我怎么也肚子疼啊……”
“我也是……”
一個聰明人做出猜想,“該不是我們今天吃的飯菜有問題吧。”
下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侍衛長打斷,“少放屁,我怎么沒事?”
周圍的聲音更加響亮了,護衛長被熏的快吐了,捏著鼻子,“你們快滾!”
一群人如鳥獸散,爭先恐后的搶奪著奔向茅廁,“你們怎么跑這么快?”慢了一步的小侍衛不明所以。
好心人遠遠拋下回答,“茅廁只有三個坑!”
小侍衛一聽,趕忙加快了步伐,拼死沖了過去。
“這群……”護衛長搖搖頭,手不停扇動著,想要驅散身邊拼命直往鼻孔鉆的氣味。
那股力量是腰下從三指處出現,然后緩緩下移,變得愈發濃厚起來,終于找到突破的地點,抑制不住的涌出來,仿佛為了應景似的,前腹也多了些什么……護衛長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他也像前幾個人一般捂著肚子跑出去。
可是臨近的茅廁都被占滿了,他只能絕望的握緊衣角不停尋找,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這可比斷骨之痛難受多了。
云錦捏著鼻子從樹后走出來,此處確實嗆人的很,眼睛都有些睜不開,被辣的止不住往下流眼淚,云錦推開門,拂袖擦了下眼睛才進去。
里面安靜的只能聽見云錦的心跳聲,云錦反手帶上門,一步一步緩緩走到床前。
床上人兩鬢蒼白,瘦的皮包骨頭,如同半殘的狗一樣光趴著喘氣,一點都沒有當年威風凜凜的樣子。
云錦故意用腳踢了床柱,床上人迅速轉醒,惶恐不安的抬起頭,一看站著的是一個陌生的女子,又收起那副德行,就要大聲叫喊。
冰涼的手輕輕拍了他的臉一下,云錦蹲在他的床前威脅道:“你可以大聲叫試試。”
“他不是說不會殺我嗎……他保證了的!”那人剛開始害怕了一會兒,很快又反應過來,憤怒的低聲呵斥。
“皇上。”
女子忽然說了一個連他都覺得久遠的稱呼,他頓時呆愣著一動不動,不敢置信的開口,“你是來救朕的?!”
云錦笑了下,繼續說道,“又或者……姑父。”
聲音輕柔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