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與君初相識
蘇中城前街,行人羅布,酒肆商館,客滿高樓。
一身布衣松裹,青簪挽發的蘇小可,東尋西看地走在熙攘的街道。這是十八年來,師父第一次準許她外出,她雖然納悶師父格外恩允,但想著今日是萬賓樓向外免費提供午食的機會,想著那些琳瑯滿目的山珍海味,不禁把一切疑惑都拋到九霄云外,直奔長安城最大的酒樓萬賓樓走去。
“別跑,站住,抓賊啊!”就在蘇小可蹦跶著往萬賓樓方向走去時,迎面兩人相互追逐往自己方向奔跑而來,在江湖上混跡多年的蘇小可一眼便看出了跑在前面定是小偷,而追逐在后面的,雖隨從打扮,卻衣著布料較為上等,見慣了各色人群的蘇小可知道,這定是哪戶大戶人間的隨從,替主子辦事時,不小心被賊眼盯上。兩人在長街上你追我趕,待小偷跑過自己身邊時,蘇小可微微抬腳,小偷哐當匍匐在地。
“啊~”小偷四仰八叉摔在蘇小可腳下。
蘇小可不禁嘴角揚起,撲閃著一雙黑色明亮的大眼,而一只腳已經輕快地踩到了小偷的手腕上。。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小人知錯了!”小偷疼痛地求繞著。
蘇小可聽著小偷的話語,這才想起自己此時儼然是一副假小子的打扮。“下次還敢不敢?”蘇小可故意粗聲說道。
“不敢了,不敢了。”小偷繼續求饒。
蘇小可將踩在小偷手上的腳收回,彎身將從小偷手里凋落在地的錢袋拿起,扔給追上來的滿頭大汗的青衣隨從,隨從連聲道謝。
“少俠請留步!”待蘇小可正轉身要走時,一聲磁性的嗓音從蘇小可身后傳來,蘇小可轉身,只見身著一襲白衣身形削瘦的少年,淺笑著看向自己。而一旁的青衣隨從,正把剛剛蘇小可從小偷那里截獲的錢袋交回少年手上。
“這應該就是這錢袋的主人了~”蘇小可心里想著,不過想到這白衣男子竟然稱呼自己為少俠,蘇小可不禁掩面而笑。
“剛剛謝謝少俠相助,在下溫寅初,敢問少俠怎么稱呼?”溫寅初雙手握在胸前,禮貌地向蘇小可介紹著。
蘇小可看著著明眸皓齒溫潤如玉的少年,再看著他如此的以禮相待,不禁覺得很有意思。但想著再和其你來我往地聊談,必將錯過萬賓樓的免費午食,于是機智應答,轉頭嗤笑著看向溫寅初。“做好事,不留名,在下還有事,先行一步。”于是蹦跶著消失在溫寅初面前,溫寅初一臉懵呆地站在原地,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萬賓樓。
萬賓樓總高四層,這是蘇中城里數一數二的塔樓,傳說背后的老板是蘇南大富溫家,而長安城里還有一能與之媲美的塔樓,為蘇北押鏢世家陸家所有。蘇小可曾聽馬戲團里的師兄們說過,陸家和溫家掌握著全國大量的商業命脈,而兩家雖表面和氣,實則暗地里爭得你死我活,不過這些年,溫家由于長房繼承人英年早逝,而老爺子溫鳳華又年歲已高,所以大部分實業都由二房溫九庭掌管,不過溫九庭天性暴戾,導致溫家產業日漸衰落,這讓陸家覺得有機可乘,暗中想著把蘇中第一富的名號奪取過來。
蘇小可回憶著昔日師兄弟們所言之語,一邊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萬賓樓大堂。
抬眼望去,樓中賓客滿坐,杯盤交錯。而嗅覺靈敏的蘇小可,已然聞到了自己最愛的烤蹄和燒鵝的香味。
“客官,里面請。”蘇小可還沉浸在烤蹄筋的香味中時,店小二已經躬身站在了蘇小可的身旁,于是蘇小可在店小二的指引下,緩步來到了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好意思,客官,今天樓下客滿,你一個人的話,可能得委屈坐這里了。”店小二邊說著邊給蘇小可倒著水。
蘇小可看著眼前的位置,雖位置緊促,但實則可將整個塔樓內部盡收眼底,而桌子臨窗,也能看見蘇中街況,其實甚好。想著這是免費吃食的蘇小可,在一口氣點了兩份考蹄筋,一份燒鵝及一份桂花糕和一壺女兒紅后,悠然打量著塔樓的結構。
第一二層為食樓,天下美食皆在一二樓層,而能在這里坐著悠閑享受美食的,不是非富即貴就是像蘇小可這種對美食有著執念的人。
第三樓層為牌樓,匯集著高雅的名流志士,當然其實牌,就是賭的另一種稱呼,蘇小可曾向人打聽過,這里堵的是一種叫骨牌的賭術,由中間人發牌,每人手握三張,可翻牌明堵,也可暗牌悶堵,蘇小可雖沒親身經歷,但頭腦機靈的摸索一下之后,想著這種賭術不過是堵人的邏輯分析和膽魄問題。第四樓層為酬樓,主要是用于全國各地的達官貴人們進行交易和商談要事的場所。
正當蘇小可看著第四層樓時,一個身著華服的老年男子快步從四樓往下走著,蘇小可記得他,那是該店的老板的楊裘。楊裘身后跟著兩個隨從,三人快步向店門外走去。正當蘇小可疑惑著楊裘的行蹤時,店小二已將蘇小可所點的飯菜送上。
“客官,請慢用。”店小二將一眾菜肴擺放完,躬身離去。
蘇小可看著金黃誘人的蹄筋,雙手正想抓起時,看見周圍人向自己投來異樣的眼光,不禁把手收回,從一旁筷子桶里拿出筷子,學著別人的模樣的慢條絲理的吃食起來。快咽幾口后,蘇小可才想起剛剛出門的楊裘,但發現門外早已沒人。而當蘇小可起身倒酒時,發現楊裘已經在一樓的樓梯上,腳步已經放慢,而身旁跟著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蘇小可定神一看,正是街上那白衣少年,身邊的青衣奴仆依舊跟著,楊裘邊走邊躬身和白衣少年說著什么。
蘇小可邊吃著酒便看向幾人,心想這白衣少年肯定是去的第四樓層。果然不出所料,楊裘領著白衣少年,進了第四樓層的大門。
“早知道這小子如此身份,當時就狠狠訛他一筆好了。”進入第四樓層的,一般都是在全國各地有身份的人,看著白衣少年進了第四樓層,蘇小可不禁暗暗有些可惜,自言自語。
蘇小可盤算著白衣少年的身份,但怎么都盤算無果,直到最后一份蹄筋也被其吃盡,而當酒足飯飽的她伸著懶腰準備離開時,店小二卻拿著一個算盤堵在她了的前面。
“客官,一共白銀二十兩。”店小二依舊彎身,吟吟淺笑地看著蘇小可。
二十兩?蘇小可看著店小二,頭腦嗡嗡作響,一時不知所措。
“不是,你們這不是每月十五就免費吃午飯的嗎?”蘇小可不相信地反問到!
“客官,你可能是有什么誤會,本店作為蘇中赫赫有名的大店,若是免費,且還得了?”
蘇小可用手拍了拍腦袋,覺得店小二說得也有道理,但是明明上次她和白口師兄卻是是吃的免費的午食啊,無奈的蘇小可只得把上次之事一一道來。
“聽你說我明白了,那一次啊,是我們溫記老太爺的八十歲生日壽宴,老太爺才開恩惠????”店小二有些難為情地說道。
聽完店小二的言語,蘇小可總算明白,哪有什么免費的午食,其實是白口師兄在忽悠自己而已,難怪當時自己讓他一起出來他迅速跑掉了。蘇小可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幾塊銅板加碎銀,別說二十兩,連一兩都湊不齊。
“客官,你這桌是我負責的,你要是不結賬,我也沒法交差啊?”該店由于人流眾多的原因,每個店小二幾乎都是一對一的客人,且最終還可以從酒桌結款中拿到分成。這也是這個店能經久不衰的原因之一。而靠服務取勝的該店,自然也不會像別的店面,客人在付不起錢時便欺行霸市,逐出店面。
“放心,你看我像是那種賴賬不負責任的人嗎?”蘇小可邊拍著胸脯保證,邊四處尋望想著結賬的辦法。
而店小二聽完蘇小可的言語,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愣愣站著。
這時三樓的大門突然打開,開門的聲音似乎點醒了蘇小可,蘇小可靈機一動,迅即往三樓里去。“誒,客官,那里可去不得!”還未等店小二說完,蘇小可已經進入牌房。
牌房里的牌桌有七桌,四周六桌分布六邊,圍成圓形,中間一桌位于圓中,被六桌包圍,堪稱七星陣,也是賭錢的一種規矩,只有你在圓外的六桌連勝六次后,才有資格進入最后圓心之桌,當然,這個桌贏得最多,輸得也最多。能進入這桌的,除了膽魄非凡,還得有老天爺眷顧的運氣。
蘇小可邊聽著中間人的介紹,不禁嗤之以鼻,她才不相信有老天爺眷顧這回事呢,她行走江湖十八年,靠的全是自己,人定勝天,這是她的人生信條。于是在摸索了六個牌桌的情況后,她拿起了不足一輛銀子的銅板和碎銀,開始了投注。果不其然,蘇小可一連六勝,看著到手的銀子,已經二十兩有余。
夠那一桌子飯錢了,她雖然覺得自己可能賭技超人,但她絕不是個嗜賭的人,正當蘇小可拒絕了介紹人不到中間桌時,中間牌桌的少年帶著生氣的口吻說教了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這位小兄弟難道是想破壞我們這里的規矩不成?”蘇小可無語地往后看去,只見牌桌中間穿著藍衣的少年一臉不滿地看向自己,雖劍眉星目,卻一臉邪魅,身后站著兩位嬌柔女子,一看與之便有著不尋常的關系。
“怎么?難道你是怕了本少爺不成?”該男子繼續咄咄逼人道。這男子與街上的白衣少年雖都可以看出出自大富大貴之家,但兩人卻是那么的截然不同,一個溫潤如玉,一個紈绔弄人。
“成,那我們就賭骨牌,三局分輸贏,輸了的,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值錢的東西都給對方?大家覺得怎么樣?”圍觀的人紛紛起哄說好,藍衣少年勝券在握的與蘇小可相對而坐。
骨牌一一發放,前兩局蘇小可依照自己的細微觀察戰術,迅即戰勝了藍衣少年,直到第三局,藍衣少年不再向以前那么桀驁,額頭已然滲出了絲絲汗液。蘇小可不以為然。直到拿起了最后一張骨牌。
“哈哈哈,臭小子,你認輸吧?”藍衣少年把自己的三張骨牌亮了出來,都是頂級的大牌,除非蘇小可的最后一張是骨牌大王,否則必輸無疑。
然而蘇小可的最后一張牌,渺小至極。現在要贏藍衣少年唯有一法,那就是她利用自己在馬戲團的戲法,將大王牌變出。為了贏,蘇小可不得不這樣做,于是,她佯裝淡定地拿出了一副能大過藍衣少年的牌,一個戲法變出的骨牌大王。
當蘇小可把牌放在桌上時,全場驚叫不已,因為這么多年,她是第一個拿到骨牌的人。藍衣少年頹靡在原地。
“怎么樣?認輸吧?按照之前約定的規矩辦吧!”蘇小可故意放粗嗓子。
“陸少爺,這骨牌大王好像有詐,我記得骨牌大王的眼睛應該是紅色的,你看這張牌?”藍衣少年及一眾圍觀人群細心觀察著。
蘇小可沒想到這么快便會被識破,機警的她想趁混亂逃離現場,不料卻被藍衣少年一把抓住。
“呵呵,還想逃,不錯啊,竟敢玩弄你小爺我!”陸茂嘉緊緊抓著蘇小可的手,讓其無法掙脫,“來人啊,把這兔崽子給我帶回府里,看我怎么教訓他。”說完蘇小可便被兩個彪形大漢抓著,怎么也掙脫不開。
“救命啊,救命啊!”蘇小可大聲喊著。陸茂嘉覺得刺耳無比,從一旁的脂粉女子出拿出一條手絹,狠狠地塞進蘇小可的嘴里。蘇小可趁陸茂嘉不備時,一個飛腳,踢在了陸茂嘉屁股上,圍觀人群不禁發出了噗嗤笑聲。
“笑什么笑,笑什么?”陸茂嘉用憤怒的眼神制止了圍觀人群的嗤笑,進而惡狠地走向蘇小可,舉起手來,準備往蘇小可臉上打去。
“住手!”正當陸茂嘉的手要落到蘇小可臉上時,楊裘和白衣少年推門而進,就是街上那個溫潤如玉的白衣少年,他緩緩走進,從陸茂嘉的兩個保鏢手里,把蘇小可拉回到自己身邊,那一瞬間的蘇小可,竟然覺得這男子雖然看似弱不禁風,但卻有讓自己覺得溫暖甚至心動的感覺。
“你是誰啊?這有你多管閑事的地嗎?”陸茂嘉不服輸地看著溫寅初。
“這位是?????”還未等楊裘介紹完,溫寅初已然擺手制止。
“在下是這位公子的朋友,朋友的事,自然是在下的事,今天陸公子的一切損失,在下都會賠付,還望陸公子能大人有大量,不和我這位朋友計較就是!”說完,溫寅初那青衣隨從便拿出了一根金條,放到陸茂嘉隨從手里。
蘇小可一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用一根金條救下自己,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想著想著不禁覺得心里有些美滋滋的,然而理智又很快把她拉回現實。
“行,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們計較了。走!”陸茂嘉邊走邊看向站在一旁的蘇小可,眼神放佛在告訴蘇小可,才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她。
“沒事了,他們走了!”溫寅初溫柔地說道。
“謝謝啊!那錢我以后一定還給你~”蘇小可有些羞怯地說道。
“不用還了,咱們也算扯平了,中午你幫的忙,可不止一根金條!”溫寅初邊說著邊微笑著往前走去。蘇小可回憶著中午自己搶到的錢袋,雖是錢袋,里面卻是很輕,并不像是裝著銀錢。
幾人走到一樓大堂,楊裘和溫寅初站在一旁說完,楊裘躬身送別,溫寅初示意其回去。
“那個陸公子其實也不是什么壞人,他呀,是蘇南鏢門陸家的二少爺,紈绔慣了,你也別怕,下次如果有什么事,你拿著這個來這里告訴楊掌柜,他自然會幫你~”溫寅初說完,把一個貼身玉佩交給了蘇小可。
“好,等我湊齊一根金條,就來這里還給你。”蘇小可接過玉佩,她覺得這是溫寅初給她的提示,讓她還錢的提示。
“呵呵,我不是讓你還錢,那些錢,對我來說真的沒什么?”溫寅初笑得像初春的太陽一樣,暖心不已。
這時隨從牽著兩匹馬過來,停在了兩人的前面。
“我得走了,后會有期。”溫寅初上馬。
“好,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剛剛沒太記住!”蘇小可后知后覺地問道。
“我姓溫,溫寅初。”說完邊踏馬絕塵而去~
溫,溫寅初,蘇小可站在萬賓樓門口,看著駿馬上的白衣少年漸漸消失在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