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手忙假亂的將豐紫送到醫院,才松了口氣。
跟來的老師去給豐紫的家長打電話了,鄭初坐在診室外的椅子上,覺得全身上下滿是疲憊。
沈佳琪在一旁給他擦汗,臉色也白的很,林瑤則是在診室門口轉圈。
就這樣安靜了一陣,豐紫的父母趕了過來,見自己孩子還在診室臉上的憂色又重了幾分,后來得知豐紫是全程被鄭初護著送到了醫院,對鄭初又是百分感激。
這時候醫生出來了,跟豐紫的父母說了幾句話,鄭初聽到豐紫已經醒了過來也是送了口氣,準備悄聲離開,沒想到醫生卻問道:“鄭初是哪位?”
鄭初愕然了一下,隨即走上前去。
“病人說要見你,但現在病人的身體狀況還很虛弱,你只有十分鐘的時間?!?p> 鄭初點點頭,走進了診室。
診室內,豐紫一直在盯著天花板,臉色蒼白,頭發胡亂的披在肩上,偏偏嘴唇鮮紅欲滴,有一種病態的美。
“今天,謝謝你了?!必S紫聽到關門聲,這才說道。
鄭初細細端詳了一下豐紫,剛才抱她上救護車,才發現豐紫其實非常瘦弱,抱起來就像小小的一團。
“你沒事才好?!编嵆觞c了點頭。
豐紫想直起身來,卻發現自己完全支撐不住自己:“喂,幫忙啦。”豐紫嗔怒的說。
鄭初笑了笑上前將豐紫扶起來,仔細的將枕頭靠在她的身后。
“你知道我的病了吧?!必S紫漫不經心的說道。
扶正枕頭的鄭初手一頓,隨即回道:“嗯?!?p> “看來我那張病例果然是被你撿到了?!必S紫苦笑道:“我明明不想讓別人知道的?!?p> 鄭初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什么時候的事?”
豐紫緩慢的伸了伸胳膊:“兩年前,發現的時候就晚了?!?p> 鄭初再次沉默,心中躊躇了許久:“能治好嗎?”
豐紫看著她微笑:“現在醫學這么發達,什么病治不好。”
鄭初松了口氣。
豐紫則是繼續說道:“即使現在醫學這么發達,還是治不好我的病?!?p> 鄭初豁然抬頭。
豐紫卻坦然的搖頭:“治不好了,頂多再有一年。”
“怎么會?”鄭初說:“肯定有辦法的...”
“這種病只能拖,不能根治?!必S紫好像說的人并不是自己:“已經拖了兩年多了,現在看來,拖不下去了?!?p> “肯定還有別的醫療方法...”鄭初好像變成了復讀機。
“你...”豐紫歪著頭看他:“怎么突然這么關心我?!?p> “我...”鄭初一滯,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緊張。
豐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服:“我...讓你想起了誰?”
鄭初不說話了,穿著白色病服的豐紫,沒來由的會讓鄭初想到即將要做手術的林瑤。
這個場面鄭初沒見過,但他幻想過,幻想過無數次,想念過無數次,而那無數次想念的場景就是現在這樣的場景。
自從年前得知林瑤因為手術已經完全康復,就一直遺憾于自己沒有參與進去,沒有親眼看到從病床上緩慢睜開眼睛的林瑤,所以他一直在幻想,幻想著林瑤從床上起身,摘下眼睛的蒙布,睜開了那雙眼睛。
她會用這雙眼睛先觀察世界,熟悉五彩斑斕的美好,然后,便會看見自己,她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應該是自己。
“你想什么呢?”
豐紫的話把鄭初從幻想中喚了回來:“喂,你還真的在想別的女人啊?!?p> 鄭初白了她一眼,恢復了一下情緒:“你現在的狀況完全不像是個病人?!?p> “我是那么容易被輕易看透的嘛?!必S紫看向窗外:“如果我不維持這個狀態,難道我要讓我的父母天天以淚洗面?”
鄭初沒接話。
“對不起啦,今天搞砸了你的比賽,你其實...是想演奏給林瑤聽的吧。”豐紫說:“因為我的任性,整個比賽都毀了?!?p> “如果我是個觀眾,我會認為你的狀態比別人好的太多。”鄭初說:“偶爾瘋一次也沒什么不好的?!?p> “嘿,你竟然能認同我的觀點,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必S紫說:“我以為你會說我自私呢?!?p> “如果這就算自私,那我的心胸也太狹隘了。”
“我一直盡量讓自己活的開心?!必S紫說:“人這一輩子才多少年,讓自己活的開心還管他人怎么評價干嘛,更何況...更何況我這輩子的時間...比別人少太多了?!?p> 鄭初第一次見到狀態低迷的豐紫,其實這本來就應該是她應有的狀態,可是之前的種種,根本無法讓他想象她竟然也會存在這樣低迷的狀態。
因為豐紫,本就是應該快快樂樂的。
她在任何時候都是戰斗力滿滿,只有在無人觀察的角落里她才會變得孤獨。
鄭初不小心看到了這份孤獨,讓他想起來林瑤,所以有了二人的相識。
“我看你挺開心的。”鄭初說了一句起身便要離開,剛才一聲囑咐自己并不能在這里待的時間過長。
豐紫無聲的笑了一下:“你還沒明白嗎?”
鄭初站在門口。
“你現在就很不開心哎,你的人生還有那么長?!必S紫的話里終于帶了些哭腔:“你還有很多路要走啊,跟我比起來,你還有太多的時間,為什么要讓自己過的不開心呢。”
“我很開心?!编嵆跽驹谀抢?,頭都沒回的說道。
豐紫抽了抽鼻子:“我每天都在聽你彈琴,你的感情,你所有的情緒早就從琴音中泄露出來了?!?p> “你在撒謊啊鄭初。”豐紫看著他,眼睛紅紅的:“你真是一個蹩腳的說謊者?!?p> 鄭初沉默。
“現在的你非常痛苦,音樂是不會騙人的,你的痛苦已經快要壓垮你了?!必S紫說:“要不要試著將真相說出來,這樣也許會讓你,和被你隱瞞真相的人,都開心起來?!?p>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鄭初說完,便擰開門走了出去。
“還真是無情啊?!钡揉嵆踝叱觯S紫靠在枕頭上的肩膀突然卸了力,她就這樣滑回了床上,剛才活潑的表情已經不見,浮上臉龐的是無盡的痛苦,她終于小聲的哭起來,身子不斷的抽搐著。
這就是隱瞞的后果,一切惡果最后都要自己承受。
自己隱瞞真相,向世人展示歡笑,那自己暗地里就要獨自承受隱瞞所帶來的一切痛苦。
鄭初,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