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來的記恨也好,憐憫也好。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眼前一晃而過。很奇怪,那些讓我日日夜夜為之飽受剜心之痛的瞬間、無數我想為何時間對我如此慈憫的瞬間,似乎過去了好久了,我卻還把它們牢牢地攥在手里,任由其一點一點刺進手心,心如刀割。
最后留在腦海里的,竟然是她拉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我記得好像有那么一個晚上,她像往常一樣和爸爸大吵一架,然后坐在家門口的臺子上默默的抹眼淚,我為了逃避和她有交集,也為了逃避被她拉著訴苦,明明已經快到家門口了,卻躲了起來,打算等她哭夠了進去了,自己再回家。結果躲在不遠處的我被她發現了,她上前來拉住我,抹干了掛在臉上的淚水,帶著我往回家的方向走。邊走邊小聲的說
“我的孩子還小,我就是受盡委屈也得讓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
而此刻閃過腦海的回憶,似乎都在向我招手告別,她顫顫巍巍的向我走來,跟幾個月前相比明顯老了的容顏,佝僂的體態,噙滿淚水的雙眼,我都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曾經在家里作威作福讓全家人受盡折磨的女人。
“心澄,你來啦,孩子。”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手也是蒼老的,結痂的·······
我明白了,此刻我已不再是那個記恨她的我了,原來再深的恩怨真的會隨時間退減。我握住她的手,雖沒有說話,但也將她攙扶著坐在了家人的席位。
臺上我親愛的妹妹和妹夫笑眼盈盈,難掩對彼此的愛慕之情,安南一直坐在我身邊,在新娘新郎交換戒指的那一刻他問我:“你還好嗎?”
我微笑回頭:“我怎么會不好,曾經是曾經,都過去了,再深的恨會退減,再深的愛更會消逝。”
他沒有回答,只是怔了一下,揉了揉我的頭發。
婚禮結束了,我想我也釋懷了。
突然一下子沒了負擔,只是擔心我的家恒寶貝,雖然那邊的人也是他的家里人,但是孩子總歸是跟我比較熟,但又一想我也并沒有資格去照顧家恒,就有些后悔怎么沒讓樸歆提前寫一個把家恒留給我的遺書之類的。又自嘲自己哪有家恒姑姑那樣殷實的財力,不能帶給家恒更好的,只能任由他被帶走·······
安南總是找機會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聊天,也許是被他問的煩了,也許是終于有人可以傾訴了,我也慢慢的開始跟他講這些日子自己經歷的事。他有時也會表現出不可置信的樣子,但更多的是靜靜的看著我,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有魔力一樣,我漸漸地陷進了淡淡的笑眼里,任由自己被溫柔包裹。當他知道樸歆還有一個冤家在牢里的時候,突然激動的站起來說:“你是在等他嗎?”我倒是愣住了,沒想到他會反應這么大。他也立馬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了,撓了撓頭坐下來,沉默許久,他說道:“心澄,和我在一起吧。”他看著我的眼睛是那么堅定,就這樣又繼續沉默了許久,我像呆住了一樣,安南低頭不知是得到了答案,還是想打破沉默的尷尬,他笑了笑,又揉了揉我的頭發,他說
“怎么啦,嚇住了?放心,我才不是一定要得到一個回答,只想讓你明白一件事,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不管你是否答應做我女朋友。”
此后再見安南,都些許有些尷尬,想著他是不是還在等我的回答。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雨露,她罕見的露出了以前聽到滿意的八卦時才會有的笑,先是問我:“你要是心里不想著人家,為什么還會一見面就尷尬?一定是不想拒絕。”見我沒有否認,緊接著就說:“你看,你自己也承認了吧,都猶豫不決了,還不快給人家一個堅定的回答,好歹也是陪你參加過恥辱婚禮的人。”
我不由翻了個白眼,那場婚禮她們幾個一直都稱呼為我的恥辱婚禮,不管說幾次都過去了我都看開了,她們就是總說我被邀請就是當眾被羞辱······
“哎呀呀,還不樂意了,那你趕緊找新的證明給我看,你已經不恨你妹妹了。”
我愣愣地看著她,直到她作勢要掐我的時候突然說:“好啊”
······
我決心給安南一個答案,所以約他出去吃飯了。
自從上次面對他的告白我慫到說不出話以來,我們見面都不再噓寒問暖,我總是加快步伐就走掉了,今天再看他好像特意換了一身行頭,收拾了一番。
“我想過了。”我終于打破了沉默,說;
“安南,我是個很敏感的人”我停下來深呼吸一口,接著說:
“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也深刻地感受到了”我想著話是涵義模糊的,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嚴肅,估計是以為我要拒絕他。我趕緊說:
“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像這樣溫暖我,希望這么久以來你的良苦用心并不是你對我使得手段,你知道的,要是我們在一起了你突然變了一個人,我一定不留情面的甩了你······”
說完我就后悔了,答應別人的表白被我說成了威脅別人的話,我可真是會說話······心里對自己剛剛的一番話進行了幾次批判,正想著怎么挽回這尷尬的局勢,一直沒有開口的安南這才有了回應:
“抱歉心澄,這是真的嗎?你的意思是,你答應我的告白了?”
我笑著說:“是啊,還好你沒理解成我在威脅你。”
安南也低頭笑了,“心澄”他叫我的名字,我們看著彼此,良久,他才伸手做出了擁抱的姿勢,我也笑著投入了這我期待了很久的懷抱中,任由時間慢慢的度過。
“我真的太開心了。”他說
“我也是。”我握緊了他握著我的手,呼吸著他懷抱的溫暖氣息······
此刻我能感受到的,也只有他懷抱里的溫暖,也只有他手心傳來的安全感。
我不知道的是,這懷抱會在多年以后變成淹沒我的地獄,變成了撕毀我的地獄······
此刻的我只有幸福的投入這懷抱,只有貪婪的享受這溫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