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聽風林,微微泛著紫光的鏡湖終于出現在了眼前。
張影灝的草廬外,最后一抹余暉漸漸消逝,而血蘭身體逐漸僵硬,意識已是全無知覺。
這般生與死的來回折騰,即便鐵人也挨不住。
扶著血蘭緩緩走進庭院,院中只有白龍,孤獨的打著響鼻。
葉星凡回過頭順著竹橋遠瞰,隱約看見十幾名華山弟子。
他們就在竹林邊緣逡巡,卻始終不敢走近。
沒人敢讓紫竹林沾染血光,知道進來也是自找晦氣,卻不甘心就此離去。
“張公子,張大哥,張前輩!”
葉星凡不再理會那些華山弟子,向著四周呼喚了幾聲,只是張影灝一直未曾未出現。
三息過后還是無人應聲,葉星凡一腳便踹開木門。
屋外凜冽的寒風順著缺口往里灌。
葉星凡一腳將門帶回,腳尖踢上插銷,輕輕將血蘭橫放在張影灝的床上。
直起身子便立刻開始翻箱倒柜。
他進入紫竹林之時猛然記起,原來血蘭中的毒竟和秦霧之子秦震南驚人的相似。
自己眼下內力只恢復了三四成,根本不足以為她解毒。
世人只知張影灝的武功和音律,但他精于醫術之事卻鮮有人知。
葉星凡自然不在此列,否則也不可能歷盡周折都要將她帶來此處。
他知道平日釀酒之余,張影灝也會煉制一些解毒療傷的丹藥。
張影灝煉制的丹藥自不比尋常,雖不一定能解去血蘭之毒,延緩毒性當不在話下。
身前藥柜中,一個紫檀盒子引起了葉星凡的注意。
打開盒子,里面只有一個墨綠的玉瓶。
連張影灝存放也如此慎重,便知是絕好的丹藥.
打開藥瓶,玉瓶中立刻飄來的奇香更肯定的葉星凡的推測。
猶豫了片刻,葉星凡才扶起血蘭抱著她坐在懷中,輕輕撬開她的嘴將丹藥放入。
可惜這枚丹藥雖是良藥,但數次嘗試,昏迷的血蘭就是無法往下吞咽。
葉星凡無奈之下只得把丹藥合水搗碎,將藥水含于自己口中,用湖邊一根蘆葦桿一點點度入血蘭口中。
昏迷后的失血,血蘭原本便口干舌燥,感覺口中一陣清涼流入開始本能的進行吞咽。
眼見有效,葉星凡精神也為之一震。
不過如此服藥自然極慢,當一碗藥水喂完,血蘭和葉星凡的臉色都開始漸漸紅潤。
放下藥碗,擦了擦額頭的汗,葉星凡坐在床邊愣愣看著沉睡的血蘭,又輕輕搖了搖頭。
遇上這樣一個女子莫非當真是命中注定?
舒了口氣,葉星凡剛要起身,不料身旁的血蘭忽地睜開了眼。
葉星凡未及高興片刻,血蘭卻猛然翻起身,捂著肚子痛苦的在床上翻滾起來。
“你…你怎么了?”
葉星凡緊張的看了看手中的玉瓶,莫非剛才的丹藥有問題?
“你給我吃的什么!好冷!心口好冷!”一把掃開床邊的空碗,血蘭厲聲道。
眼見一向堅毅的血蘭竟全然不顧一旁自己,顯然此種痛苦已是她難以忍受。
葉星凡沖上前去死死抓住她的手,灼熱的凌云真氣隨著她的雙臂慢慢透入。
但這一次血蘭卻掙扎的更加劇烈,似是極力想擺脫那凌云真氣。
不到片刻,血蘭的掙扎才開始越來越弱,最后癱倒在葉星凡肩頭。
不顧肩頭傳來的劇痛,葉星凡扶著血蘭坐起,伸掌按住血蘭后心,將殘存的凌云真氣拼命送將過去。
一直到了子夜時分,血蘭的手指才微微一動。
凌云神功收效竟然如此微弱,這會不會就是那五毒金蟬!
葉星凡眉頭一動,略微放下心:“血蘭,聽得見我說話么?”
但血蘭只手指動了這么一下,便再也沒有反應。
這一夜葉星凡始終沒合眼,就怕自己一旦睡著,血蘭便會在夢中氣絕身死。
如此葉星凡功力再深,也感疲憊已極。
馬上的干糧水果昨夜便已吃完,現在他已一日未曾進食。
可是他不敢去廚房做飯燒菜,只能將熬藥的爐子端到床邊,一手煽著火熬著米粥,一手不敢稍離,將真氣渡入血蘭體內。
此時狀況又同昨日大不相同。
昨日血蘭雖毒氣入體幾乎返魂乏術,但自己的真氣一到毒氣頓時便會稍退。
但現在只要自己的真氣一斷,毒氣便會即時上涌。
又過半日,葉星凡才發現自己停止輸送真氣,血蘭的毒氣也不再上涌。
只道血蘭已經平安無事,這才停了下來。
胡亂喝過兩碗冰冷的糊粥,便躺倒在外面的繩床上。
這一閉眼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身后出現微弱的腳步聲他才算醒過來。
血蘭能夠自己下床行走,便可配合自己運功逼毒,或許性命無礙了。
卻不想隨之一道涼風便到喉間,連皮膚都有一陣輕微的刺痛。
葉星凡知道抵住自己脖子的是一柄劍,他也知道劍的主人是誰,只是自己還從未感覺有一日死亡離自己會如此之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冰冷的劍鋒才慢慢從自己喉間移開。
“呵呵,就知道你不會殺我的!”聽到寶劍入鞘的聲音,葉星凡這才睜開眼翻身而起。
但他起身的同時,原本臉上的笑容卻也瞬間凝固,因為他看到的不是預想中血蘭充滿怒意的眼神。
他看到的只有蒼白臉上那隱隱淚光,還有被血蘭死死攥在手中的一根蘆葦桿。
葉星凡埋下頭道:“對不起血蘭姑娘,當時情況危急,未有顧忌其他。”
也不知道血蘭是否聽見,她只是一直低頭盯著葉星凡。
月色下的兩人都是一語不發,葉星凡也不再繼續解釋,這種事情本就無法解釋的。
血蘭也不再看他,扭頭便往竹橋上走去。
“要祛除你體內劇毒,沒有地方比這里更合適。”葉星凡終于開口,卻沒有追上。
追上去又如何。自己若是再追上去,恐怕血蘭不是將劍架在他脖子上就是將劍橫在自己脖子上。
葉星凡低下頭心中暗自后悔,自己為何要將蘆葦桿留下。
自己如此作為,自是因為自己坦坦蕩蕩,不愿意在這件事上欺騙血蘭。但何嘗又不是存有試探血蘭心意的打算?
“這才幾天,難道你認為僅僅幫她解圍,救她性命,對方就應該不介意你的這番作為?葉星凡你簡直是天下第一的傻瓜!”
一聲悶響,數丈外并未走遠的血蘭已暈倒在竹橋中央。
葉星凡道:“罷了!救人哪能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