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放棄嗎?”
漫步走到卡爾身前的鼠輩,帶著一絲淺顯的笑意,低著頭,俯下身從背包里抱出了一個黑色的小匣子,淺藍色的電弧在其中竄動著,傳出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聲。
“我曾見到過……許多類似于你一樣的生物,拼命的掙扎,拼命的求生,生命的珍貴還真是讓人陶醉。好啦……之前的槍聲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還是乖乖的和我回去,變成面包和奶酪比較好……先睡一會兒吧。”
黑色的小匣子貼上了卡爾的后背,一連串的電弧攀上了卡爾的脊梁,隱隱的,從卡爾的身上傳來了衣物被燒焦了的味道。
站在卡爾身后的鼠輩,表情卻不怎么的自在,因為……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卡爾,連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
不僅僅是這個樣子,自卡爾的周圍,騰起了暗紅色的,如實質般的光霧。
“能力和電有關嗎?那就沒辦法了。”
將匣子放回背包后的鼠輩,抬起槍口對準了卡爾的腦袋,瞇著眼,一聲不響的扣動了扳機。
從槍口射出的子彈,“鐺”的一聲,轟擊在一層淡金的光罩上,在光罩上騰起淡淡的黑煙,因突如其來的一幕愣住了的鼠輩,稍做猶豫,拋下了卡爾朝身后的灌木叢退去。
“呃……”
從卡爾身體里竄出的紅光,在卡爾的身體表面匯成了深紅色的實質甲胄,甲胄成型之時,褪盡了如血般深紅的顏色,化作了一條卡車大小的銀白色生物。
龍形的赤魔,有著西方傳說中魔龍的雛形,鱗爪銀牙,足有身軀的三分之二長度的羽翼,掛在脖頸上的倒三角形角質頭部,長有呈螺旋狀的龍角,呈棱形狀的淺灰色鱗片,布滿了所化之物的全身。
厚重的眼眸下,猶血色般通紅的巨大瞳孔,證明了所化之物為赤魔的身份……
被變大后的卡爾所壓倒的樹木,吭哧吭哧的,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化作一地的碎木,天空中有烏云匯集,隱隱的,有雷霆將至的感覺。
“天災嗎……”
遠處,站在樹梢上的塞繆爾無言的看著這一切,琉璃般純粹的金色眼眸中,透著深深的憂慮,又或是幾分猶豫。
插手,還是不插手……是殺死這個可以稱得上是未來隱患的赤魔,還是救下這個心地并不壞的男孩,還是……什么都不做,像之前的那樣觀望。
她目睹了卡爾變成赤魔的全過程……從城市,到無人的郊外。被算計,被追殺,無意間目睹到逃竄到天空中的赤魔,帶著替城市的人贖罪的心情追到此處的塞繆爾,目睹了卡爾化為赤魔的真身。
龍形的赤魔……不加處理的話,未來會成為極為恐怖存在,S、SS,說不定的話,有向SSS進階的可能,心懷叵測的話,很容易就成為天災的發起者……
這些……能成為自己殺死眼前這個小家伙的理由嗎?這個問題,從第一次的見面思考至今,卻也還是無法決定,猶豫,愁蹙,以至于對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產生了一絲厭惡。
“還是再等等吧……”
輕嘆著呼出這么一句話的塞繆爾,抿抿嘴,盯著頭頂匯聚起來的烏云。
雷霆將至,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更是染上了一層陰霾,云霞中閃著點點弧光,透著幾分沉重的氣氛,心情也跟著壓抑。
雷霆將至,卡爾所化身的赤魔仍待在原地動彈不得,不知是因為太過虛弱,還是因為被之前鼠輩的攻擊,傷到了身上的什么地方。
“卡伊姐……”
雷霆將至,躺在地上卡爾無意識的道了那么一句。
“那孩子,也是有家人的嗎?”
察覺到這么一個信息的塞繆爾,終是伸出了手,沖躺在地上的卡爾結起了印結。
金色的光罩,比之前保護城市的顏色更為純粹,從天上降下的雷霆,轟擊在淡金色的光罩上發出的聲音,和原本的響雷聲混在一起,震耳欲聾,連地面也跟著發顫。
像被扔到水里發散開來的干冰,四散開來的雷霆,閃爍著淺藍色的弧光,很快的消失于地底,天空中的烏云越發的陰沉,并沒有像要消散的痕跡。目睹了一切的塞繆爾皺起眉頭,輕嘆著道了一句:
“我救了一個很了不得的存在呢。”
……
遠處,從地道中鉆出地面的鼠輩,不甘的看一眼壓抑的天空,忿忿地瞇著眼睛磨著自己的牙齒。
“嘸嗚嗚嗚嗚~那本該是我的東西,是我的!要不是,要不是打不過你,我早就動手搶了,那明明是我的東西……”
……
身陷囹圄……
像沉身于深海底的雜魚,看不到一絲的光亮,唯有深邃得看不到底的黑暗。
殘酷的黑白中,有一雙腥紅色的眼睛在窺視著自己,偶爾傳來的一兩聲嗤笑,折磨著卡爾已脆弱不堪的精神。
苦悶……冰冷的海水,帶給人窒息般的壓力,掙扎著想要擺脫糊在臉上的黑暗,無聲的黑白中,能意識到另一個自己,于黑暗中潛藏的窺視。
像極了,一條躲藏在黑水中吐著黝黑的蛇信的蛇,瞪著猩紅的眸子,注視著被困在沼澤中的獵物,等待著獵物徒勞的掙扎,耗盡其體力,挑一個恰當的時機,將獵物吞入腹中。
“……”
咬著牙掙扎了許久的卡爾,終是擺脫了黑暗的糾纏,躍出了黑暗的沼澤地……
夢,在脫身的那一刻醒來,喘著粗氣徑直的坐起身來的卡爾,觸到了腹部不成形的傷口,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卡爾不禁喊出了聲。
“嗞……”
頂著滿頭的冷汗,待疼痛感不那么劇烈后,喘著氣環顧四周,破舊的木柜,古樸的臺燈,周圍墻壁上的花紋,更是透著幾分莊重的氣氛,某個大戶人家的房間,只是……注意到角落處堆積起的灰塵后,便明白這兒已許久沒住過人。
自己正處于一間已經被荒廢了的房間內,明白了了這一點的卡爾,舔了舔已經干癟了的嘴唇,爬下床向窗邊踱去。
擺在自己身旁的,是一個小巧的布袋,臟兮兮的,輕飄飄的,沒有任何的食物。斷做兩截的肩帶,被很整齊的疊放到一旁的桌上……
對此也沒感到多么的意外……
一旁的書桌上,罩著一個,淡金色的半圓形的光罩,一碗帶著熱氣的白粥,靜靜的擺放在光罩的中央,腹中空無一物,饑餓,讓卡爾下意識的朝白粥走去。
不知所措……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光罩,試探著觸碰了一下光罩,稍一用力,光罩就碎成了淡淡的光點。
消散開的光點,在空中凝成了一句話,清秀的字跡,映入卡爾的眼中。
“沒能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到你,也沒能找到被搶走了的食物,抱歉……作為一個人類,我知道你遭受了很不公平的待遇,還請不要對人類抱有成見,請相信,總會有云開撥霧見日出的那一天……所說若有不當之處,望見諒。”
怔怔的望著消散了的光幕,還未化作人形的手指緊緊的攥作一團,忽而將眼前的白粥打翻在地,望著咕嚕嚕在地上滾運了去的鐵碗,帶著憤恨咬著牙道了一句:
“是要我……不要心生憤恨的意思嗎?被你們如此對待的我,還要對救下自己的人心懷感激?開什么國際玩笑!”
被打翻了的碗,咕嚕嚕滾了一圈,繞著床柜滾回到離卡爾不遠的地方,怔怔的望著散落一地的白粥,望著白粥升騰起的霧氣,抿著嘴生出一股歉意。
“抱歉,我只是……只是想稍微的發泄一下。”
……
空曠的郊野,少有人的土地,抓著被扯裂了的衣袖,雙眼散漫的塞繆爾,步伐緩慢的朝城區的方向走去。
“啊——啊——”
空中,傳來了鴉鵲的哀鳴聲,抬頭仰望時,一只烏鴉盤桓于頭頂,一圈……兩圈,直至無人的城市,重歸寂靜,如死般的冷寂……
徘徊于天空的烏鴉,哀鳴著立足于塞繆爾的肩頭,被塞繆爾傳達了一些指令后,撲騰著翅膀重回了天空。
“呼……”
徹夜不休的戰斗,讓塞繆爾的神色染上了一絲疲乏,沒曾想S市會那么的排擠自己,想要重回S市照料受傷的人們,卻遭到了領事們頑強的抵抗。
長嘆一口氣,迎著朝陽,踱步走向其中一所殘樓的塞繆爾,滿是疲憊的臉上,帶有一絲欣慰。至少自己救下了一個孩子,幾天來的挫敗,至少能有一絲慰籍。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的塞繆爾,推開房門,聽到了廚房內傳來了什么東西被打翻的聲音,走進房門,看到的,是被打翻在地上的垃圾桶,和一副工整的擺放在桌面上的碗筷。
被打翻在地上的垃圾桶,被老鼠圍著,吱吱爭搶個不停,房間內走進了人都不曾在意,它們在爭搶什么東西,不容分說……已沒有去確認的必要。
是啊,期望少年能不憎恨人類,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任誰被如此對待,怕早就放棄了人類的身份。明明是稍加思索便能明白的道理,為什么之前就沒有發現?
……
或許不是沒有發現,只是……犯了以自我為中心的通病,不愿去理解,太自以為是罷了。
駐步,仰視著天空,仰視著漫天哀叫的鴉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