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古玩字畫,在如今的BJ四九城里就不得不提到兩個地方了,潘家園和十里河。可這兩個地方已經名聲在外,各方監管又比較嚴格,甭看那些盜墓小說里把這倆地兒說的多么的臥虎藏龍,其實現在也就能當個景點看看罷了。
真正的好玩意兒在哪里?要讓我來告訴你,那我一定會說,在“鬼市”。什么叫“鬼市”?那是一種夜市,以售賣估衣為主,其他貨物魚目混珠,既有來路不正的,也有奇珍異品,更有蒙人的假貨,所以才被稱之為“鬼市”。北京城里的“鬼市”四城有八個,據說西城老皇城根兒下的那個最大。后來管的比較嚴了,絕大部分的“鬼市”全黃了,只剩下少數幾個還在茍延殘喘。
我最常去的“鬼市”,是朝陽門外的那個,只要一入夜,就能看到很多攤位沿朝陽門城墻一字擺開,由北向南,興旺時能擺出二里地去,這里面賣什么的都有,也不分門別類,誰出攤兒早,誰就先占上好地方。
今天正好是中元節,也就是俗稱的鬼節。為了應景兒,天兒剛擦黑,我就約上了“臭味相投”的哥們兒大林,準備來一場鬼節趟鬼市的慶祝活動。大林是跟我認識了二十多年的好哥們兒,從前是個胖子,胖的沒邊兒的那種,而且特別慫,后來許是他自己看不下去了,就一頭扎進了健身房,在那里他又結識了不少朋友,但最重要的是,憑借他的毅力,竟然成功的練成了一個大肌霸,本就不算矮的個兒頭,再加上這一身腱子肉,還真讓他那股慫勁兒不知所蹤了,現在可是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子王霸之氣!
這去“鬼市”可是有講究的,不能說去,亦不能說上,更不能說逛,一定得說“趟鬼市”,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路神仙定下的規矩,但細一琢磨這個“趟”字,還是挺有意思的,水深水淺,水急水緩自己趟著試,大有摸著石頭過河的意思,很是貼切。
因為天太黑,這“鬼市”又不敢太明目張膽,所以照明都靠買賣雙方自帶的手電筒。我和大林離著大老遠就看到城墻根兒影影綽綽的好些人,有蹲著的,有站著的,也有人在腳前擺一馬燈,但燈捻都調得小小的,這就像是走夜路,過墳圈子看見的“鬼火”。
興致盎然的我們轉悠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本打算再轉悠會兒就找個涮肉館子吃點兒夜宵,再喝上兩口去,誰知道大林這眼睛突然跟看見了大妞兒似的直放光,我也跟著瞅了過去,就看見面前的攤位上擺著個古舊的紅木匣子,看起來古樸渾厚,差不多一拳見方那么大,上面還綴著一把精致的老式銅鎖。“鬼市”上有個講究,看貨不問貨,不能問哪兒來的?哪兒得的?看好之后可以討價還價,成交了就一手錢一手貨,在這之后算是兩清,打眼不打眼那就全憑你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了。
大林特專業的從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端起這紅木匣子就翻來覆去的看,喜歡的都沒誰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覺著這匣子看起來陰森森的,有點兒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兒有問題。
這時候,我看見大林正擺弄著那把老式銅鎖,一個勁兒的發出驚疑的聲音。
就對他說:“你琢磨什么呢?打不開管老板要鑰匙啊,要是沒有鑰匙,那你正好能砍砍價兒,這算品相不全啊。”
大林對我招招手,瞇著他那本來就沒多大的眼睛,對我說:“蕭牧南,你過來看看,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呸,怎么還直呼我大名了,需要這么有儀式感么?”我笑罵著從他手里接過了紅木匣子。
仔細一看,這確實不是有沒有鑰匙的問題,因為這銅鎖根本就沒有鎖眼兒,完全是個死膛的,我又輕輕晃了晃紅木匣子,好像還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滾來滾去的。
“你看的明白不?沒戴老花鏡出來?老專家。”大林跟我經常這樣逗悶子。
我這么不吃虧的人,自然不能跌份兒,不過我也不會胡編,立馬擺出一副老專家的樣子,把我看出來的名堂,小聲兒的跟他說了:“這匣子板材好,上好的紅木,厚實圓潤,起碼有幾百年了。不過,這銅鎖太古怪了,應該是特制的,設計之初就根本不打算讓人給打開,誰知道這匣子里裝的是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要我說,你還是給放下吧,這要是碰上個邪門兒的物件兒,我還得給你收尸。”
“呸呸呸!”大林趕緊啐了幾口,從我手里把紅木匣子拿了回去,可卻怎么也不舍得還給攤主。
糾結了一會兒,大林還是忍不住問我:“你說這里能有什么邪門兒的玩意兒?咱倆趟鬼市也好幾年了,收的玩意兒十個里面有八個假的,都快成收破爛兒的了,這回要是能斂巴個真東西回去,也算對得起咱這么多年的付出了吧?”
大林說這話的時候,我不經意的瞥了那攤主一眼,發現他一直把頭壓的特低,也看不出什么模樣,而且從頭到尾也不說話,就跟睡著了似的。
不過這大黑天兒的,犯困也正常,所以我就沒再多想,既然大林這么喜歡,用行話說就是有眼緣兒,那我再攔著也不合適了,況且哪兒那么多邪乎的事兒啊,除了當初我媽跟我講的那個老姥爺的故事之外,活了三十多年了,我也沒遇見過邪門兒的事兒。
于是,我就對大林說:“要真看上了,就問問價兒吧,不過你這表現的也太明顯了,幸虧那攤主沒抬頭,要不非宰你一道不可。”
大林是個有點兒耳根子軟的人,剛才我說這東西邪門兒,他就猶豫,現在一聽我說喜歡就問問價兒,當即就湊的攤主身邊兒嘀咕去了。
鬼市買東西,討價還價都不公開,雖然不像當初賣騾子賣馬那樣打手勢,但至少也得低聲細語的商量。
我百無聊賴的等了大概十分鐘,大林這才跟攤主談妥,只見他從兜里掏出五張皺皺巴巴的百元大鈔遞了過去,然后迫不及待的把紅木匣子摟在懷里,一副如獲至寶的沒起子樣兒。
這時候夜也深了,大林收到了東西,也沒心思再看別的了,主要是兜里也沒錢了。我倆隨便找了家還沒關門兒的涮肉館,他呼啦呼啦的吃了七八盤子羊肉片,我雖然也健身,身上也算有些肌肉,可這飯量真比他差遠了,不到兩盤兒肉就吃不下去了。
酒足飯飽之后,大林一抹嘴兒,對我說:“南哥,結賬!”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他也掏不出錢了,本來他媳婦兒就看的嚴,好不容易攢點兒私房錢,今兒還都用的那紅木匣子上了。于是招呼老板把帳結了,便打算各回各家。
剛出飯館門兒,大林就拉住了我,對我說:“這紅木匣子你先拿著吧。”
“為啥?看你那勁兒,我以為不抱著都睡不著呢!”
大林尷尬的笑了笑,又說:“這么晚了,我媳婦兒肯定在家等著我呢,要是看見我帶這個回去,肯定得打破沙鍋問到底,我這人你還不知道,一撒謊就臉紅,肯定得把我偷藏私房錢的事兒給交代了。”
“出息!”我罵了他一句,接過紅木匣子塞進包里,又對他說,“那找個你媳婦兒不在的時候,我給你送家去。”
大林感激地差點兒痛哭流涕,抱著拳對我說:“南哥,仗義!以后我就跟著南哥混了啊,這匣子你也甭給我送來了,明兒我晚班兒,白天沒事兒找你去,咱倆研究研究那沒眼兒的鎖,怎么著我也得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玩意兒啊。”
“得嘞!”
其實從看到這匣子起,我就老感覺不對勁,至于里面是什么,我甚至有點兒不敢想,一個沒鎖眼兒的鎖,擺明了就告訴你別打開了,可要是非由著性子打開,萬一真是個邪門兒的物件兒,那后悔都來不及了。
可我還是答應了大林,這和仗義不仗義,關系并不大,主要還是因為好奇。都說好奇害死貓,可這感覺真的很奇妙,能解開心里一直惦記著的迷,有時候確實會讓人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