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月突然想到了無痕淵中,她教給燭息的“知識”。
空寂黑暗的無痕淵中看不見任何人的身影,她既害怕周遭空無一物,更害怕一出現就掐住她脖子的那個奇怪的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許是為了討好吧,君子月前所未有的對一個人溫柔起來。
一個她以為不好好伺候著就會把自己咔嚓的人。
她害怕的人是個乖學生,燭息會應答她的每一句教導。
“笑容的力量很強大,甚至可以增加身邊人的力量。”君子月因為正在瞎扯所以講得抽象,末了,又引入正題:“總之你要多笑笑。”
因為面無表情或者嚴肅她會覺得對方難以溝通,不好對付。
“笑?”
“就是這樣……”君子月用手摸索到對方的唇角,然后兩邊向外輕輕提起。
……
眼前人美麗無邊,一笑令天地失色,君子月卻突然生起了氣。
讀懂了燭息臉上的笑容,她的心尖仿佛被狠狠踹了一下,但她既不能改變如今的狀況也不能讓自己難受的心情緩解。
無能是憤怒的源頭。
她不會坐以待斃。
君子月深深的望了一眼燭息,扭頭往前走去。
腹部,蠱蟲,年舒言,燭息的血……將所有疑點串在一起,雖然不知道具體的答案,但她有了一個目的地——年采伊。
年采伊躺在長著淺淺一層水草的地上,無知無覺,無憂無慮。好像此間一切因她而起的紛紛擾擾都與她無關。
君子月走進她,從袖中拿出一張爆破符。是年舒言以前拿給她用于防身的,而現在她打算將這個貼在他珍視的女人身上。
這算不算一報還一報?
“年舒言!”君子月高聲喊到,她的手離年采伊只有不到十寸。“放開燭息!不然大家都別想活著!”
年舒言一回頭就看到如此沖擊性的畫面,他直接將燭息從“水龍”上卸開。而后反噬的力量直接沖擊進入他的血脈,一條血線從他唇角劃下。
“君子月……”燭息趴在地上,努力的想要走到君子月身邊,然而全身綿軟無力,他一次次撐起手弓起腿,然后又一次次滑下。
他以為君子月剛剛離開了。
腹腔的傷口又一次滲出血,是難以忍受的疼痛。燭息說不出他此刻的心情,驚訝有之,擔憂有之,慌亂有之,他的眼里完完全全只裝進了那方獨自一人對抗年舒言的君子月,竟然還有一點難以察覺的憧憬。
“我已經將魔頭放開”,年舒言仍是驚惶的,他伸開雙手,示意君子月將年采伊交給他,“君子月,把我娘還給我吧。”
君子月在年舒言走近時,拖著年采伊向后踉蹌了兩步,她勉力維持著面上的冷靜,冷汗在后背一顆顆落下。
“不……把我和燭息送出葬魔嶺,就把你娘還給你。”她一步步往燭息所在的位置退去,手中的爆破符也隨著年舒言的靠近而更靠近年采伊的臉。
年舒言見狀不再向前逼迫她,他的手上下小幅度擺動,做出安撫的動作,道:“好,子月姑娘不要著急,我不會逼迫你。”
然而下一刻身后一支白皙修長的手奪過君子月手中的符文,再一旋身搶走君子月手中的籌碼。
不速之客快速往年舒言身邊奔去——竟是元昊!
年舒言重新得到年采伊,他卻沒在第一時間對付君子月燭息二人,而是將年采伊放入冰棺之中。
冰棺里燭息的血填滿了三分之二,紫色的血漫上年采伊的身體,將她泡在里面。
年舒言一臉瘋狂的笑意,他十指伸直并攏,竟求起了菩薩。
君子月沒有去看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她趕到了燭息身邊。
“燭息,你現在還能使用魔力嗎?”她將燭息小心扶起,貼近他的耳朵如此輕聲說到。
“可以。”燭息鴉黑的長睫剪輯出君子月認真的側臉,他抿了抿干涸的唇。
“以你的能力,我們現在逃走的概率大嗎?”
“逃不出。”
聽聞這句答復,君子月的眼眸微暗。
“可以將年舒言殺死,趁亂逃走。”燭息簡單的設計出一個方案。
“殺死?”
“嗯。”
君子月沒有想過讓年舒言死。她甚至能推測出,是年舒言對方法真說過一些話,才導致方法真沒有直接殺死她反而和年采伊一樣帶在身邊。
可是……
君子月把目光放在燭息染滿血的青色衣裳上。
只有離開這里,燭息才能性命無虞。
君子月側開臉不語,從燭息的角度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見她的半張臉陷在埋下頭的陰影里。
“好。”君子月看著燭息,目光重新堅定了起來。
年舒言閉目祈禱著奇跡的發生,為了母親的復生,他已經蹉跎了一千年。
或者說,是她。
年舒言本名年舒顏,是年采伊和一個凡人的孩子,她望向紫色的血池,目光里滿是期待和隱隱的瘋狂,千年的等候即將出現結果,她的心里不可自抑的出現過往的畫面。
最初的印象里,她的娘親很溫柔也很愛她,和母親一同居住的小院里栽滿了紅梅。瑰麗的紅云開滿她小小的天地,她童年里滿是花香和母親耐心的關懷。
娘親說,她在這里等她的爹爹,爹爹馬上就要把她們接到繁華的京都。
京都的確繁華,多年以后她曾去過,只是母親那時卻不在了。
那個深夜里,母親點好油燈后將她喚醒。她躺在溫暖的床榻上,用手擦擦眼睛,看見了站在母親身旁的元昊,他那時尚是少年的模樣,深紫色的外衣搭上一張清秀的臉,但一臉的老成嚴肅。
“小顏兒,娘親要去帶爹爹回來,你好好照顧自己。”
“好~”
見她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元昊,母親失笑,幫她捻好滑到肩膀下的被子后,聲音柔柔的說:“這個哥哥叫元昊,娘親不在的日子里他會照顧你。”
年少時以為母親只是和往常一樣外出,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滿門心思都在新來的大哥哥身上。
小姑娘都會喜歡那種看上去成熟可靠的大哥哥。
后來啊,娘親過了好久都沒回來,她白天笑嘻嘻的調戲元昊,晚上就悄悄的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哭。
她從小就莫名覺得,娘親有一天會丟下她。
白天被她氣得出了院子的元昊卻突然進了她的房間,告訴她,他會把娘親帶回來。
最后帶回來的只有娘親的死訊。

畫晨溪
元昊×年舒顏,有點心疼